伊莱尔听着普林希特的话语，她那红宝石般的眼眸里难得的写满了疑问。
‘果然，还是信不过我吗。即便嘴上说着漂亮话。’
伊莱尔叹了口气。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果换做童年时的伊莱尔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为了成为比肩父亲那样的战士而战’。
但自从父亲死在格罗手下的那刻，伊莱尔幼时心底里萌生的梦想就被压倒性的仇恨所淹没了。
伊莱尔是为了复仇而变强，仇恨塑造了现在的她——即便那场变为魔女的意外扭曲她的人生轨迹，她也不会在这条路上回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殿下。”
伊莱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对普林希特开口道：
“战斗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你就当我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就好了，格罗收养了我，我自然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而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保证您的安全。”
伊莱尔自己都不知道这番话里掺和了多少谎言。对伊莱尔来说，她只是为了达到复仇这个目的而战。但战斗的意义对伊莱尔而言又显得无比空洞，驱使她前进的动力，唯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伊莱尔...你拿起剑的理由，真的只有这些吗？”
普林希特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充斥着不解，她并不认为伊莱尔再对自己说真话：
“你很强，伊莱尔。强得要超过我见过的绝大数战士......当我亲眼目睹你的实力后，我甚至都为自己的弱小感到羞愧...不管是在心境还是硬实力上，你都比我强上很懂。但你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战斗对你而言没有意义？即便是到现在，你都不愿意对我说出实话吗？”
普林希特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显然，这些都是普林希特早已斟酌好的话语——王女对伊莱尔战斗的理由抱有疑问，在伊莱尔看来，这就是一种侧旁敲击试探她目的的手段。
“我说的都是实话，殿下。起初，我曾天真地认为我是为了追逐着什么而变强.......但后来我算是想明白了，我更像是那个被裹挟着变强，去选择战斗的人。”
伊莱尔垂下眼眸，她以难得诚恳的语气向王女解释道。
“...是我言重了，抱歉，伊莱尔。”
普林希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整个人释怀了那般，嘴角挤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将当下的麻烦解决之后......我们有机会再谈论这些人生道理吧。如果届时，我和格罗先生还能继续保持合作关系的话.......我更希望，我们彼此之间能互相更坦诚一些。”
“嗯。”
伊莱尔轻声回应。普林希特再次迈开了脚步，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上别的话。
但伊莱尔在回应普林希特的下半句话中，她没有说谎。伊莱尔只是没有将她曾所追逐的、自己被裹挟的事物说出口。
伊莱尔回想起自己七岁那年的午后，回想起那个心中仍怀揣着憧憬的男孩，曾经纯洁的梦想几乎要脱口而出——
‘为了成为比肩父亲您这样的战士。’
童年时期的伊莱尔不曾想象过成为战士后手上要沾的血，也从未设想过真正走上战场时的残酷。或许，伊莱尔想要成为的‘战士’并非是成年人的世界里普遍认知的战士。
而是那个强大、温柔、能守护好家人的，像父亲那样的存在。
伊莱尔跟着普林希特走在前往地牢的路上，她的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些被刻意丢弃在角落的记忆碎片，此刻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片片地重新聚拢，父亲的声音在少女的记忆里泛起涟漪——
‘战士的剑，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
如今的伊莱尔确实成为了战士，但她却用这双手亲自玷污了父亲的教诲。那些在复仇路上斩断的喉咙，那些为接近格罗而沾染的血......每具尸体都在嗤笑着她曾经的理想。
复仇这条路是伊莱尔自己选的，而格罗则是顺从了伊莱尔想要复仇的想法。格罗嘴上说的是把‘把伊莱尔当做一件趁手的工具’，但现在看来，他的真是目的似乎并非如此。
伊莱尔想不明白。她始终想不明白精明的像只老狐狸的格罗为何会放任屡屡刺杀他的自己活着。伊莱尔拼命地想要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些什么，她莫名想起了自己被迫和格罗签订契约的那天，格罗对自己说过的话——
‘要是伊森德看见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具复仇的空壳，会作何感想？’
伊莱尔曾认为这句话只是格罗用来驯服自己的话术。但现在看来，格罗的立场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她这几天从多瑞亚斯口中了解到了——格罗曾是父亲的战友。哪怕是刻意隐瞒真相的格罗都变相承认了他和伊森德的关系曾经不错。格罗似乎是真的了解父亲...才会别有用意地说出这句话的。
对死亡感到麻木、对情谊感到冷漠、和家人变得疏离——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是父亲想看到的吗？
伊莱尔不知道。
........
另一边，灰岩镇附近。
“诶？大兄弟，你快看快看——这是不是你接我们的援兵！”
伊莉丝手里拿着望远镜，站在小旅店的窗台边向远处眺望着。
“哪儿啊？格罗他们这么快就过来了？”
卡泽从床上站起身来，接过了伊莉丝手里的望远镜，朝着伊莉丝指着的方向看去：
“哦哦！就是他，那个骑着马，在队伍最前面黑头发蓝眼睛的就是我们团的头子。”
卡泽透过望远镜，视线落在了远处行走在山谷边骑着马的人影上。
“这个人就是你们团的头儿？喔喔，长得还挺帅的.......我还以为你们的头儿是那种类型的家伙呢。这种挺拔标志的面相简直就不像我刻板印象中的北境人啊。”
伊莉丝一把夺走了望远镜，不禁出声赞叹道。
“哼。这种时刻还让你看起人的外貌来了。”
女法师艾丽莎板着脸，在一旁冷笑道。
“那咋了？人就是要保持松弛感才快乐~趁他们还抵达前，我还要给你们团长的外貌打分呢——十分制的话，大概我能给九分吧。我说实话，你们的头儿换身装扮混在教廷骑士里，都是很出众的类型。”
“.......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呢，望远镜给我继续看看情况伊莉丝小姐。”
卡泽完全没有闲心听伊莉丝继续聊下去，又把她的望远镜抢了回去：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们的头儿，不如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我提一嘴，他现在都还是单身。”
“谢啦大兄弟。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在找回我走丢的弟弟前，不谈恋爱哦。”
伊莉丝认真地答道，她继续说：
“虽然你们的团长很帅，但不是我喜欢的菜。脸在我这里只是加分项，如果可以的话，我喜欢的类型......”
伊莉丝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卡泽。旁边的艾丽莎忍无可忍，她抬起法杖，光线从杖上的宝石凝聚，凝束成线堵住了这个银发女人的嘴：
“安静点，丫头。”
艾丽莎的语气在此刻低沉的吓人，就连在旁专心致志做正事的卡泽都被吓了一跳。
“如果继续多嘴的话，此前商量好帮你找弟弟的委托就恕我回退了。”
“嗯、、、唔、、、嗯......”
说不出话的伊莉丝拼命地冲艾丽莎点着头，以欲哭无泪的表情向她示意着。
“雷格纳...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吗？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卡泽嘀咕道，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