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吉莉的这番话令伊莱尔稍感意外。比起艾吉莉对自己的不敬，伊莱尔更在意的是格罗在过去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艾吉莉对他如此维护。
“肤浅吗？无论格罗的形象在你的心中何等光辉，但在我眼中，他就是这样的人。”
伊莱尔盯着艾吉莉的眼眸，她毫不示弱地回击道：
“倒是你，横冲直撞地来到阿瑞斯托，对一个已经脱离卡斯缇特多年的佣兵嚷嚷着你们国家发生过的破事，不觉得自己很突兀吗？”
显然，伊莱尔对卡斯缇特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被艾吉莉呛了一句后。
“行了，你们两个。先冷静下来，好吗？”
看着即将爆发争吵的两人，格罗不得不上前阻止，
“不用为我的事和人争辩。伊莱尔她说得也没错，现在的我也就只是一介唯利是图的佣兵而已。”
“不，格罗先生。”艾吉莉摇摇头，她否认道：
“您是拯救于我们白鹰氏族于水深火热的英雄，被女武神所认可的战士。我不允许看着您遭受那些不知所谓的诋毁...”
伊莱尔表情复杂地看着脸上写满崇敬的艾吉莉，她原本还认为艾吉莉是为了讨好格罗才捧高他。但现在伊莱尔发现了，艾吉莉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言辞并非只是单纯的奉承——这位来自北境的少女似乎是发自内心地认定了格罗是那个能拯救氏族的救星。
“我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英雄，艾吉莉。”
艾吉莉的眼神里带着纯粹的敬佩。迎着她的目光，格罗平静地解释道，话语中带有一丝沉重：
“我曾和你的姐姐，艾丝特说明过帮助你们的理由。对我而言，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即便从结果上来说，我确实维系了艾丝特的位置，但我并非是怀揣着你所想象的正义感去做的这件事。”
“.......我知道您的意思，格罗大人。”
艾吉莉偏着头，她在停顿片刻开口道：
“但无论如何，您都以自己的眼界明鉴了是非——相信姐姐是那个能驾驭圣枪，真正拥有战士之魂、引领卡斯缇特走上正确道路的人。这份恩情我们将永远铭记在心...”
“那你们卡斯缇特报恩的方式还挺独特的，不但没有给予恩人回报，甚至还要让帮助过自己的恩人继续替你们收拾自己处理不了的烂摊子吗？”
伊莱尔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她以冰冷的口吻反问艾吉莉。面对伊莱尔这番尖锐的质问，艾吉莉蠕动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攥紧的拳头不由得颤动起来。
“你别说话了，小子。”
格罗望着过于口直心快的伊莱尔，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
“白鹰氏族该支付我的回报早就二十多年前就结清了，不存在所谓的亏欠一说。”
“行，那么接下来我就闭嘴。反正这些事项的最终解释权都在你这。”
伊莱尔不满地咂舌道，将头扭至另一边。
“伊莱尔她年轻气盛，很多事都是口无遮拦，还请你见谅，艾吉莉。”
“.......抱歉，格罗大人。”
艾吉莉垂下头，她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语调喃喃道：
“我们白鹰氏族...确实亏欠了您很多...”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这个人更喜欢谈论当下。”
格罗轻轻拍了拍艾吉莉的肩膀，听上去他并不太介意北境少女所纠结的往事：
“白鹰氏族的事我大致了解了，艾吉莉。但关于这件事，我无法立刻给出答复——我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些事还得征求其他大人物的意见...”
“没问题，格罗大人。”
艾吉莉咬了咬嘴唇，她坚定地说：
“我随时等候您的答复。”
格罗刚想开口回应艾吉莉。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平静却不容忽视的声音。
“看来，我这是听到了一些关乎边境安危的重要情报。”
圣徒多瑞亚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静静地站在门外。他灰青色的眼眸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格罗身上，显然，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大半。
“哦？看来在场的还不止我们屋内的四个人。”
对于多瑞亚斯的现身，格罗看上去并不意外：
“既然阿瑞斯托的圣徒大人都已经知道我们谈论的内容，不如就在这里表态如何？”
“原来您是.......阿瑞斯托的圣徒吗？多瑞亚斯先生。”
至于艾吉莉脸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位之前替自己在守夜人那里解围的长辈就是阿瑞斯托传闻中的圣徒——尽管艾吉莉隐约觉察到了多瑞亚斯身上的气质和常人不同，但她之前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艾吉莉知晓二十余年前卡斯缇特的南征，她也同样知晓卡斯缇特人曾在阿瑞斯托犯下的罪行。艾吉莉明白一个卡斯缇特人出现在阿瑞斯托的圣徒面前意味着什么，想到这些，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是，艾吉莉小姐。但这不重要。”
多瑞亚斯走进房间，目光落在艾吉莉身上。他的表情虽然严肃，却并无艾吉莉所设想的那般敌意：
“我同格罗先生一样。比起那些已成定局的往事，我更在意的是足以改变的当下。阿瑞斯托与卡斯缇特虽曾有战事，但黎明却教诲我们明辨是非。身处卡斯缇特的蛮王——乌弗里克的野心与暴行，我们亦有耳闻。”
多瑞亚斯再次看向格罗，语气沉稳：“格罗先生，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都请务必考虑到这可能对雷恩镇、乃至整个阿瑞斯托边境带来的影响。乌弗里克若彻底铲除内部反对的声音，他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再次发动征讨领土的战争，就像二十年的那场南征那样——这是我作为一个外人，对你提出的建议。”
“感谢你的建议，圣徒大人。原本我还在顾虑，自己的首要任务应该协助王女殿下调查异教徒的下落才是。但你这样一说，我内心就踏实多了。”
格罗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他投向多瑞亚斯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毕竟，阻止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从根源上灭绝卡斯缇特再次入侵的可能，这本身就是在为阿瑞斯托消除最大的潜在威胁，不是吗？这可比追着那些藏头露尾的异教徒满地跑更好找准目标。”
说到这里，格罗的目光转向从进门起始终一眼不发的卡泽。他招呼道：“卡泽，带艾吉莉安顿下来。在正式安排之前，还请你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听到格罗的吩咐后，他顿时面露难色，似乎实在纠结此前和艾吉莉爆发的冲突。不过他最后还是接受了格罗的安排。
“明白了，格罗。”卡泽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向艾吉莉，眼神复杂，“跟我来吧，艾吉莉小姐。”
在离开前，艾吉莉最向格罗深深鞠了一躬，又警惕地瞥了一眼伊莱尔后，这才跟着卡泽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格罗、伊莱尔和多瑞亚斯三人。
“那么，现在也到了你说实话的场合了，格罗。”
多瑞亚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鹰隼般锐利，丈量着格罗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告诉我，你真实的打算是什么？我不认为你会仅仅出于‘消除阿瑞斯托潜在威胁’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轻易卷入卡斯缇特的内斗。那不符合你的作风。”
“我算是明白你的德行了，多瑞亚斯。”
见到艾吉莉和卡泽走远后，格罗索性也不装了，他一反此前恭敬的语调开口道：
“你的王女殿下现在还没决定和我正式合作呢，刨根问底也得有个度，好吗？”
“你们卡斯缇特人之间的纷争，确实还轮不到我掺和。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假借维系和平的名义，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收到收到。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做出对王女不利的事。”格罗顿了顿，他继续说：
“不过多瑞亚斯，这次来自卡斯缇特的争端你或许还没法置身事外。”
“为什么？”
面对格罗谜语人般的说辞，多瑞亚斯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情绪。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那些异教徒的源头，或许就是从卡斯缇特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