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尔在略显嘈杂的酒馆里扫视一圈,很快便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格罗。他正举着木质酒杯,和几个团里的佣兵们正谈笑风生。格罗的笑容里带着那种融入人群时恰到好处的爽朗与随和,他看上去倒是乐在其中。
“......唉,我是真不想走上前去。”
伊莱尔小声嘀咕道。而格罗眼角的余光恰在此时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伊莱尔,立刻朝她招了招手,声音洪亮地盖过了周围的喧闹:“哟!我们未来的临时团长来了!快过来,小子,跟大家打个招呼!”
伊莱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格罗不由分说地揽过她的肩膀,开始一一介绍:
“这位是克雷松,以前黑狼氏族的老伙计,现在在阿瑞斯托成了家,为了养家糊口才又出来干老本行,盾牌用得一流,就是有点怕老婆,哈哈!”
“什么叫做怕老婆,格罗你个*卡斯缇特粗口*!”
刀疤脸克雷松激烈地反驳道,他随即转身看向伊莱尔,不好意思地笑笑:
“嘛,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很好奇能正式认识你的,伊莱尔!毕竟你在团里的存在...都快成为一种悖论怪闻了。”
“......你好。”
伊莱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态度还算友善的克雷松,在思索了一小会儿后,她从喉中挤出了如此的回答。
“好的,那么我来介绍介绍下一位。那边趴在桌子上打呼噜的是老兵马库斯,别看他总在睡觉,耳朵灵得很,守夜从没出过岔子,就是叫醒他需要点技巧。”
格罗指向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果然鼾声均匀,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
“.......这我倒是认识。”
“卡泽和艾丽莎这两个老熟人了,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卡泽对伊莱尔点了点头,艾丽莎则推了推眼镜,嘴角掩饰不住一丝看戏的笑意。
伊莱尔全程几乎只是僵硬地点头,偶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作为回应。这种社交场合让她浑身不自在,感觉比面对一群凶恶的敌人还要难以应付。她生涩而敷衍的态度几乎写在脸上,只想尽快结束这个煎熬的过程。
好不容易将佣兵团里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大将”们应付过去,格罗又拉着她来到了另一桌。这一桌的气氛明显要严肃规整许多,坐着几位身着雷恩镇护卫队制式皮甲或轻铠的男女。
伊莱尔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格罗说:“在王女刚刚失踪的紧要关头,我们在这里搞这种散漫的聚会,你觉得这合适吗?”
“那咋了?”
格罗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侧头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平静与务实:“小子,记住,该拼命的时候别含糊,该放松的时候也别自己给自己上枷锁。弦绷得太紧会断。该干活的时候卖力干,该休息的时候就得让脑子歇歇,不然纯属白用工,效率更低。”
说完,他不等伊莱尔反驳,便转向桌边一位气质冷峻、耳朵略尖的半精灵男子:“这位帅气的先生叫做尤达,担任雷恩镇的护卫长,他剑术和追踪都是一把好手,平时话不多,但很可靠。”
“你好,伊莱尔小姐。”
尤达点点头简短地答道,灰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格罗接着又介绍了尤达手下的几名队长,他们大多曾在阿瑞斯托王城的军队中服役,举止间带着正规军人的干练与纪律性。伊莱尔依旧维持着那副营业的模样,在这期间,她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快坏掉了。
.......
“公爵这边的人顺利介绍完了,接下来该去看看王女那边剩余的人了.......”
就在格罗环顾四周正在寻觅何人的身影时,小个子的猫耳牧师莉莉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她扯了扯格罗的衣角:
“格罗先生,王女殿下那边随行的人员...在那边角落。”她指向一个光线较暗的角落,那里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四五个人,他们看上去神情都有些低落和不安。
“这边的阵容看上去就很寒酸了。”
格罗皱了皱眉,显然对王女身边如此单薄的护卫力量再次感到无奈。他扫视全场,问道:“多瑞亚斯阁下呢?怎么没看到他?”
莉莉连忙回答:“多瑞亚斯大人说他要去镇子北边的入口处等一位重要的人,让我转告大家他今晚可能来不了了,还提醒各位明天一定要准时集合出发。”
“这怎么行?”格罗挑了挑眉,随即很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伊莱尔,“小子,跑个腿,去把咱们敬业的圣徒大人请过来。就说大伙儿都在等他,缺了他这个主心骨,这践行酒喝得没滋味。”
“.......”
伊莱尔面无表情地看了格罗一眼,心里清楚这又是他支使自己干活的借口,但看着格罗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周围隐约投来的目光,她只得强压下不满,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默默离开了喧嚣的酒馆。
夜晚的凉风让伊莱尔的精神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按照莉莉描述的方向,朝着雷恩镇的北边入口走去。越靠近镇子边缘,行人越发稀少,只有巡逻卫兵的火把在夜色中摇曳。
当她快要抵达北门时,远远便看到了一小支队伍正静默地停留在城门外的空地上。大约百来人,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统一的制式铠甲和披风上绣着黎明女神的圣徽,在火把光下隐隐反光——这是一支来自教廷的队伍。
“在这里。”
伊莱尔看见了多瑞亚斯的身影,他就站在这支队伍的最前方,正与一个身影交谈着。
“这是谁?”
伊莱尔本想走上前去,可多瑞亚斯身旁的那个人的存在感极其强烈,让伊莱尔不自觉地收住了脚步。
那人身着一套令人望而生畏的银黑色重型铠甲,甲胄材质坚硬,肩甲厚重,宛如一座可移动的钢铁堡垒。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伊莱尔也能感受到那铠甲散发出的沉重与坚固。在此人高大挺拔的身形映衬下,连身材本就高大的多瑞亚斯都显得略微逊色。
此刻,那人摘下了造型略显狰狞、带有翼饰的头盔,夹在臂弯间,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英武而威严的面孔,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壮年,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下颌线条分明。他深褐色的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眼神锐利,言行举止之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久居上位、历经沙场的强大气场。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伊莱尔不禁蹙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萦绕在她心头。她仔细在记忆中搜寻着碎片,排除掉那些在雷恩镇见过的面孔,最终,一个印象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在阿瑞斯托流传甚广的英雄传记、甚至是某些官方宣传画的封面上!
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身着慑人重铠、正与多瑞亚斯平静交谈的男人,正是阿瑞斯托声名赫赫的几位圣徒之一,以其无匹的防御力和正面攻坚能力闻名,被人尊称为——
铠之圣徒,克劳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