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没有把事情闹得太大。
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并没有小说里的恣意恩仇。
就算揪着这件事不放，非要逼着高德鑫通知更大的领导过来，当场把那几个学生给勒令退学了又如何呢？
这几个学生事后会不会找机会报复沈砚？
高德鑫又会不会心生埋怨，有事没事给沈砚穿小鞋？
而且沈砚也动手了，真追究到底的话，他也是有一定责任要被追究的。
咳，其实这才是最关键的原因。
许愿很大度的放弃了报警的想法，但要求高德鑫必须严肃处理和沈砚起了冲突的几个学生。
在赵东来和其他几个学生家长的哀求下，最终的结果是——以赵阳为首的四个学生停课一周，记处分一次，并在停课结束归校后升旗仪式时面对全校师生做出检讨。
沈砚不承担任何责任，且后续产生的所有医疗费用由对方承担。
吵了半天，最后处理事情五分钟就敲定好了，许愿都没顾上和张彼得打招呼，拽着沈砚就匆匆赶去了校医务室。
“又是你们？”
女校医瞥了匆匆赶来的许愿和沈砚一眼，语气诧异：“开放日也没有拳击赛活动啊。”
沈砚：“……”
许愿心里着急，没在意女校医说的话，赶紧拉着沈砚走上前。
“医生，您快给看看孩子的伤势严重不严重。”
女校医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二人坐下，转身在抽屉里拿了个手电筒出来。
先照一下瞳孔情况，随即又问了沈砚几个譬如晕不晕、恶不恶心，心发不发慌这种的问题。
“不晕。”
“没觉得恶心。”
“也不慌。”
问诊结束后，女校医当即便笑了笑，随手把碘伏和棉签递了过来。
“伤势瞅着吓人，其实没啥事儿。”
“出血的地方拿碘伏消消毒，等会儿我再给开个去痛片，养几天就好了。”
闻言，许愿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一点。
她刚才赶去政教处的时候是真被沈砚脸上的伤势给吓到了。
被自己养的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鼻青脸肿嘴角渗血，冷不丁看过去都有点恍惚，这丑玩意儿谁？
再看第二眼才恍然大悟，完蛋了，是我儿砸！
“会留疤吗？”许愿拧着眉头，满脸担忧的问道：“需不需要买点祛疤的药膏？”
“一般来说不会，除非是疤痕性体质，不过如果你担心的话也可以买点，但医务室没有，你得去外面的药房买。”
女校医很耐心的回答了许愿的问题。
她也是做家长的，虽然不知道许愿和沈砚的具体关系，但她很理解一个做家长的担忧孩子的心。
“好，谢谢医生了。”
许愿点头致谢，随即赶紧拿起桌上的碘伏和棉签，“小砚，我给你上药。”
沈砚乖巧的'嗯'了一声，稍稍往许愿身边凑了凑，任她摆布。
许愿抽出两根棉签蘸了碘伏，前倾身体，小心翼翼地帮沈砚脸上擦伤、渗血的伤口涂着药。
两个人贴的很近。
但沈砚这会儿却没太多奇奇怪怪的情绪。
他微微抿着唇，感受到脸上涂过药水的地方沁着一丝丝冰凉，便明白许愿的动作真的很轻很轻。
沈砚抬眸。
恰好看到了许愿微微泛红，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
心不由得骤然一颤。
她撅着嘴，眉宇间凝着一抹心疼和担忧，手指有些颤抖，上药的动作却愈发小心翼翼着。
“这帮杀千刀的，便宜他们了……”
“同学之间这点儿冲突，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就该把他们开除，报警送去少管所！”
许愿的鼻音很重，而沈砚越听，心中的愧疚感便越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不后悔跟人打架。
只是在懊恼……自己实在太菜了，没能轻松把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家伙收拾一顿，反而害得许愿为他担心。
许愿说着说着，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便控制不住的涌出，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沈砚呼吸骤然一紧，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那滴眼泪落下的方向。
许愿的动作也随之一顿，喋喋不休的话瞬间噎住，微微张着嘴巴和沈砚四目相对。
“许愿，不哭。”
温暖的指腹顺着脸颊轻轻向上擦拭。
沿着那滴眼泪来时的路，温柔的触感直到眼角才慢吞吞的挪开。
许愿眨了眨眼睛。
看着一脸心疼的沈砚，心中情绪蔓延。
“我没哭…”许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嘴硬道：“眼睛尿尿了而已。”
这话逗的沈砚嘴角上挑。
他顺手帮许愿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随即不舍得把手放下。
“对不起。”
沈砚嘴角的笑意收敛，“我不该打架的。”
许愿盯着沈砚，沉默了几秒。
随即慢慢放下手中的碘伏和棉签，很认真地问道：“为什么道歉？”
沈砚愣了一下。
随即有些自责的说道：“因，因为我给你惹麻烦了。”
许愿看着他，又是一阵沉默。
和许愿对视了片刻，沈砚慢慢就把头低了下去。
突然。
一双手掌覆上了两边的脸颊，很体贴的避开了受伤的位置，缓缓渡来的温暖让沈砚呼吸一滞。
许愿捧着沈砚的脸，慢慢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愿语气坚定地说道，“小砚，对我来说……”
“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一股电流沿着脊椎迅速蔓延到了大脑皮层。
沈砚浑身木然，嘴巴微张，感觉喉咙被人使劲攥住了似的，呼吸一时有些顿挫。
扑通！
在她温柔的话语萦绕耳边时。
沈砚分明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真，真的吗？”
他身体无意识地前倾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便靠得很近很近。
那双敛着情绪的眸子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许愿。
迎着沈砚的目光，许愿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笃定的点了点头。
“我不会骗你的。”
“你是我最牵挂的亲人，是馈赠，也是宝藏。”
“乖，我怎么会觉得你是麻烦呢？”
午后的阳光。
略微刺眼，却也温暖怡人。
沿着岁月抚过的门框，慵懒的洒落在许愿身上。
沈砚的呼吸重了些。
心跳也随着许愿这番话而止不住的加速。
他在想，往后余生里平淡无奇的日子里，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天。
“好。”
沈砚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许愿，你也是。”
“嗯？”
“你也是我的馈赠，我的宝藏。”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