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曜顿了顿又接着回答斯提克斯刚才的问题：“道上那边也没查出有用的信息，这件事和那几个大帮派多半没有关系，像什么松本组、青叶会啊这些，这两年他们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没工夫给自己揽些麻烦事，要不是还有其他情报源，我们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松本组...”
说起这个名字，斯提克斯忽然想起薄茶口中那位来自松本组的“村田”先生的事，在薄茶的描述里他是个相当善良的人，但这种人真的会存在于黑帮之中吗？
于是她随口问道：“那你们在松本组那里也有线人吗？比如一个右眼上带刀疤的男人之类的。”
“是你认识的人？”
“差不多算是。”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那个人是我们的线人？是因为他在你面前表现得比较‘亲切’吗？”翟曜的声音顿时变得严厉起来。
斯提克斯这才想起翟曜是对黑帮尤其厌恶的，对自己随意的发问感到后悔了。
“也...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翟曜又加重了一次语气：“正常来说是不会回答你这种问题的，但是我就破例告诉你——没有。你以后最好不要对黑帮的人放松警惕。”
在刹那间，斯提克斯似乎听到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句话的后面会有一长段说教。
于是她一边激动地摆手一边着手去岔开话题。
“放心放心！肯定不会的...我们还是继续聊案子的事情吧！”
现在只能认为那位村田“恰好”是个好人。
好在翟曜没有想对此事追根究底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口气之后说道：“行，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虽然这伙人的信息有很多未知的部分，但斯提克斯觉得操纵科做了那么多调查，至少应该能对他们的身份划定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翟警官。”斯提克斯的声音恢复了镇定，问出了决定性的问题：“你觉得现在这个案子是什么人干的？”
“难说。的确有点奇怪，如果不是大帮派干又是谁有这个胆子。”
“可能是以前那个团伙里有人东山再起了吗？”
“这就不太可能了。”
翟曜对此作出了明确的否定。
“为什么？”
“当时那个团伙的窝点在废墟地带的贫民窟里，有熟悉情况的民间人士跟我们合作，所以作案成员的底细很容易就被摸清了，最后能抓的都抓了。”
这个民间人士恐怕和先前提到的“情报源”是同一个人吧，斯提克斯猜测。
她想到的那个人物和翟曜的长官刘易斯之间存在着联系，协助办案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不过有刚刚多嘴的前车之鉴，斯提克斯还是决定少透露出一些从刘易斯那里知道的事情。
这时翟曜接着问她：“而且...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诱拐事件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左右。”
“那个时候对策研的创办还不满一年...搞出这种让对策研丢面子的事情，你觉得老刘会放过他们吗？”
这个问题让斯提克斯瞪大了双眼，她的确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或者说...
我居然没想到过这种可能吗？
斯提克斯在内心中感慨。
虽然她和翟曜对这件事的理解不尽相同，但是毫无疑问的，中央警务局局长、同时也是对策研创始人的“那家伙”绝不可能会饶恕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作案的主要成员绝不可能再有机会出来兴风作浪。
“那确实是...”她表示赞同：“这么看的话，那现在的案子可能真跟以前那伙人没关系啊。”
“不一定。”
翟曜说完又抿了一口茶水，见状斯提克斯叹道：“翟警官，怎么你也学会卖关子了啊。”
“也不是卖关子，只是我有些没根据的想法，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好~好~我想知道。”斯提克斯敷衍地拖长了语调。
于是翟曜说出了他的想法：“刚刚也说了，对当初那帮涉案成员的抓捕那么彻底，一般人知道消息了应该也不会想要去重蹈覆辙，那样的话就有可能是漏网的少数人对过去的路径产生了依赖，但如果不是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出价够高，冒着风险也要把这件事办下来。”
“甘愿冒风险就代表回报够高，他们的规模也很可能不会逊色于过去的团伙，而且你又说的这样的人不在已知的大帮派里...”说到这里，斯提克斯已经想明白了。
接下来翟曜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新势力入局了。你说的回报不一定是财物，对新势力来说，影响力的扩张也是一种可能，总之，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真实身份离暴露应该不远了。”
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就是杯子放到桌子上的磕碰声，看来翟曜是没有继续喝的意思了。
斯提克斯则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她默默消化着这些情报——身份不明的新势力...如果身为刘易斯亲信的翟曜这么说的话，那真实存在的可能性十之八九。
见她没有反应，很快翟曜又发话了。
“你想问的问完了，差不多该轮到我了吧？”
他的声音把斯提克斯的思绪重新拉回这场谈话当中，斯提克斯抬头望去，发现翟曜的表情没有变化，可目光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心想：果然还是逃不过去啊。
翟曜专程来和自己会面，显然是也想讨论一下“那件事”。
随即她以平静的口吻回应道：“请问吧，翟警官。”
“之前的作战发生的意外，是不是跟那个叫做薄茶的孩子有关系？”
他所指的当然是和En.218恶鲸以及En.219磐虾战斗时的情况，那时薄茶所操纵的No.299线石发动的能力召唤出了新的敌人En.220裂胆，继而引发一系列骚动，好在最后三只怪兽都被成功讨伐。
作为亲自将薄茶送往现场的人，翟曜自然是知道薄茶最初是基于怎样的原因才参与到事件中去的，恐怕在线石无端现身之时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如此，这种时候再打马虎眼就没有意义了，不如直接说清楚，省得之后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于是斯提克斯直截了当地回答：“嗯，你没猜错。”
听到肯定的作答后翟曜也并不惊讶，只是简短地说道：“解释一下吧。”
“稍等，我再确认一下，翟警官，你今天确实是一个人来的没错吧？”
翟曜微微皱眉，似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讲的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斯提克斯默默点点头。
于是翟曜告诉她放心讲，不会有人在门后偷听之类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伴随斯提克斯对事情经过的描述，翟曜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巴。
听完一切的起因与终结，他在语气中不加掩饰地表露出嫌恶：“那个叫犬子的，我就知道这种人总有一天会坏事。”
“也不能这么说吧...犬子她，这次搞不好是想帮助小茶的，只是她确实也有开脱不了的责任。”
以斯提克斯对林犬子这号人的了解来说，她在对策研里从未和他人有过主动交流，在上次的事件里却像是对薄茶抱有兴趣一样作出了各种行动，连她也搞不懂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原因。
而翟曜对斯提克斯的说辞并不满意。
“你啊...再怎么可怜她也要有个限度。”
“当然是有的，犬子的行为模式有它的危害性，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好吧...”翟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无奈地说道：“你现在至少还能判断出事实，也是好事。”
“毕竟认清现实是我的长项嘛。”斯提克斯回以苦笑。
没有理会她的玩笑话，翟曜转而单刀直入问题的核心：“那薄茶的事情呢，有那种危险的能力，你又准备拿她怎么办？”
“这个嘛...翟警官，”斯提克斯抿了抿嘴唇，然后以前所未有的的郑重语气说道：“能拜托你帮我保密吗？我想把这事瞒下来。”
“瞒下来？那个能够轻松召唤怪兽的能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就是因为知道那个能力很危险才这么说的，如果那个能力被公之于众，不仅会影响到那个孩子的生活，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才是最应该避免的情况，而这种可能性现在就存在着，不是吗？”
“你说那个诱拐操纵者的团伙？”
“对。”
“让我考虑一下。”
说完，翟曜就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当中。
在此期间，每过一秒斯提克斯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比上一秒快了两拍，因为翟曜的答复很有可能就是薄茶命运的分叉点。
最终——
“有定论了，我答应帮你保密。”
虽然不知道翟曜是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但斯提克斯此刻最想听到的话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太好了...谢谢你，翟警官。”
她不禁捂住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坐她对面的翟曜竟也作出了松懈下来的反应。
他长叹一口气之后又摇了摇头，对斯提克斯说道：“你不用惊讶，毕竟她上次作战的时候表现得还不错，我看她也不像什么坏小孩...所以我想，给她个机会。”
“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翟警官会更严厉一些呢。”
“我好歹是当父亲的人，不希望看到跟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遭罪。”
有那么一瞬，有如同蜻蜓点水泛起的波纹一般，微笑在翟曜的脸上漾起又迅速归于平静。
“还有就是...”斯提克斯再次强调：“保密是对所有人哦，告诉刘长官也不行。”
“这个我也能答应你，但是...”
“绝对不行哦~”
“不...我的意思是，老刘他可能也知道这件事。”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斯提克斯刚刚放下的心又宛如被重新捧起了摔到了谷底。
翟曜也描述了一遍在上次行动中自己的视角发生的事，斯提克斯这才知道原来让薄茶作为操纵者参战是刘易斯的命令，而他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让薄茶来顶替战斗经验丰富的翟曜。
看着她如坐针毡的表情，翟曜在旁边劝道：“就算他真的知道也一定会妥善处理的，用不着担心。”
“...也是，毕竟是那个刘长官嘛。”
斯提克斯尽可能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来打圆场。
然而她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