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比赛的间歇中,与伊德布尔进行了一番充分的交谈后,露卡从座位上弹起,一溜烟沿着楼梯小跑到场边选手通道,边裁都认出这位戴着法帽的学生是刚与主队教练争辩过的选手,也没加以阻拦。
穿过选手通道,露卡走到了校队更衣室门口,更衣室里出奇的安静,五名队员已经脱下盔甲,待洗的内衬被大家都踢到一个角落,他们把毛巾耷拉在胸前,神情恍惚,低头看着地面默不作声,整个更衣室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沉,让露卡仿佛置身于亚热带低气压当中。
“咔啦——”
露卡走进更衣室,故意用脚蹭过他们的盔甲,又装作不经意间踢到的样子,金属碰撞发出的响声打破了沉默,也引起众人的注意。
“不在名单上的家伙,你来这干什么。”要是在平时,多姆一定会暴跳如雷,但在这场大败之后,他只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曾与他征战赛场的铠甲,代表着他荣耀的头盔,似乎在此刻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是来问一下你们意见的。”露卡双手抓住帽檐,手掌翻花将帽子摘下,问道:“想不想和我一起参加比赛。”
“露卡,我知道你也很想参加表演赛……”一旁的亚伦以为露卡还是因不能上场耿耿于怀,于是说起安抚的话来。
“去他妈的表演赛!”对于和事佬亚伦的安抚,露卡是直接骂道。
话音落地,五个人都被惊得腰板一挺,奥斯卡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和露卡在训练赛交手过的亨利则是被吓得合不拢嘴。
“我是要邀请你们去参加海选——去打他妈的世界赛!”
听到露卡口中吐出与稚气外表不相称的秽语和狂言,五个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了足足五秒,多姆才干巴巴地指着露卡嘲笑起来。
“听呐,这小崽子在说些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海选有多难就敢说要打他妈的世界赛!?说什么大话呢哈哈哈——”
多姆一边笑,一边用肩头碰了下奥斯卡,但奥斯卡完全没有理会多姆的信息,双眼无神却紧紧盯着露卡,仿佛还未从刚才露卡的暴言中回过神来。
“七百支队伍,六场比赛。”像是回应多姆质疑,露卡语气坚定地说出一串数字。
“只有当我们这六场比赛一场不败,我们才能晋级下一个阶段。”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参加海选的难度,但当真正从露卡口中说出时,这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才真真切切地摆在众人面前,大山巍峨入云,高不可攀,众人仅仅是仰望,便已感到窒息。
“这是一条地狱之路。”见众人不语,露卡继续说道,“但也并非前无来者。”
“曾经有一支叫量子斗炎的队伍,纵使平日里他们在人才济济的独联体赛区只是下等马,但在选拔赛里,他们击败了一个又一个以前从未战胜过的对手,在波士顿世界赛上,他们甚至大比分击败了冠军热门全息白熊,最终挺进八强。”
露卡一边绕着队员演讲,一边逐个确认队员们的眼神,多姆虽然一直看自己不顺,但却也是最容易煽动斗志,此时他已双手紧紧抓住木凳。多姆身旁的奥斯卡到从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露卡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提案对奥斯卡的吸引力远超预测。年纪最小但体格健硕的亨利全程观察着亚伦和米克两位大三学生的表情。而这两位年纪经验最丰富的选手,却显得心事重重。
见此情景,露卡决定再进一步,试着把所有人心底的疑虑说出来。
“我知道,九死一生的赛程是很可怕,但我们害怕的不是失败,害怕的是,倾注了更多热情后,情况仍没半点改变的失落感,你们怕努力过后颗粒无收,付出了时间和精力,收获的却是被淘汰后周围的风言风语,最终会让你们怀疑自己对魔甲决斗的喜好。”
这段话似乎起了效果,亚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目光也落到了露卡身上。
“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露卡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感觉世间无光,自己是失败者,那不妨先放下魔甲决斗一星期——或者一个月。”
明明是演讲的内容是劝说大家报名参赛,此刻露卡却谈起让大家放下魔甲决斗,五人感到一阵狐疑。
“但在一个月以后,你心底里热血会在蛰伏后重新涌动,你就会重新燃起对魔甲决斗的热爱,这一刻,你又会想是否该坚持久一点。”
“我相信,各位哪怕此刻放弃魔甲决斗,亦会生活圆满,儿孙满堂。“露卡话锋一转。”只是,他日——各位娶妻生子,为孩子打扫阁楼的时候,从箱子里拿出尘封已久的盔甲的时候。我希望,各位能回忆起大家在赛场上拼尽全力的时刻,哪怕最后落败大家抱作一团痛哭也好,也不要是后悔现在没有和我一起——去尝试抓住那哪怕是一线机会。”
露卡以退为进,先是给众人视觉化描述了日后没有坚持参与魔甲决斗的生活,降低大家的预期,然后再暗示参与了最坏不过如此,让大家放宽心参赛,一番操作下来,众人多少都有点动容。
“不对吧,大家只是因为输得太惨而难过而已。”此时,一直不发一言的米克却是泼了一盘冷水。
“但你说得好像不去和你报名参赛,就等于放弃魔甲决斗一样,这多少有点……假两难推理了。”米克还特意提醒大家,“不要因为一时的热血就做决定,想在海选脱颖而出,我们日常的训练还远远不够,学业压力也是很大的。”
话术被米克点破,露卡却也一点都不露怯。
“正是如此。”他直白地承认了之前的诡辩,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输出,“参加海选,意味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备赛,耗费大量自由时间,奔波往返于训练场,甚至会对学业产生影响,最后每日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但相应地也能获得更多曝光机会,哪怕最终结果不如意,参赛仍是获得俱乐部青睐的途径质疑。”
“那是基于表现出彩的情况下。”米克简短地反驳,“而不像现在。”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场比赛的失败中,露卡在此却不再紧逼,因为队员们愿意复盘这次失败,已经达到露卡的目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接受和正视这次大败。
“那,你们觉得,为什么会在开局优势的情况下,痛失好局?”露卡语气平静地说出之前大家不敢讨论的内容。
露卡的话掷地有声,奇妙的是,队员们却不再像刚进更衣室那般抗拒回忆场上的细节。
“当时我发现中路多人集合,但是却不确定对方进攻的方向。”奥斯卡率先发言。
“没错,试想一下,如果这时给队友报信说地方中路集合,让B区分一人来中门援助会如何?”
露卡的发言让众人陷入沉思,只有多姆维护起了奥斯卡,他说:”这种事情在事后说起来倒是轻巧,真的上场指不定能做出这样的决策。“
奥斯卡点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抛出另一个问题:”如果敌人中门佯攻怎么办?“
”如果他们打A点,那他们要么在缺少法术支援情况下,分兵从A大道冲锋,要么在A小道吃满法术,以极差的状态进行接敌,这时奥斯卡施展支援法术送B区来驰援的人出中门侦察包夹,自己去支援正面就足矣。“
”那他们从通道打B点呢?“亚伦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
”那就在洞口施展法术拖时间,让队友支援,把身上法术全用掉,尽可能消耗对面,如果他们人多,就撤出B门,等他们把战旗插下,跟对面打有满编法术的回防。“露卡说。”在我看来,你们在第一第四回合的表现说明,正面战斗他们不是你们一合之敌,何况全部人带满法术去攻打一个无法术的据点?在门口施展云雾术迷惑对手后,又用造风术吹散迷雾配合音爆术曳光弹一拥而入,镰刀威廉的巧妙站位就会被瓦解,剩下要做的就是把火球和武器向敌人身上招呼。“
”还有……“露卡正待再说,奥斯卡却站起来,走到露卡身旁打断了他的发言。
”行了,我加入。“
奥斯卡干脆利落的加入倒是出乎露卡的意料,他本以为会是用激将法搞定多姆顺带把奥斯卡也拉进来凑数。
”啊……那……谢谢你的加入。“一时间,露卡竟然也想不到什么欢迎致辞,只能以平淡的感谢作为欢迎。
”该说这句的是我。“奥斯卡凑近身旁,压低声音说了句”谢谢你在动物园救了我们。“
露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回想起洞窟中的细节,奥斯卡确实在被控制前看到了自己与人马缠斗的场面,只不过近段时间在训练赛和奥斯卡也没什么接触,自己还以为三人组都没有那次事件的记忆。
感到惊讶的远不止露卡,有了第一个响应的人,众人内心越加躁动起来,多姆更是咬牙切齿地,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你不来,我们可赢不了比赛,多姆。”奥斯卡加入后,马上也拉拢起朋友进队伍。
听到奥斯卡这么说,多姆用鼻音轻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那是当然”,同样站了起来。
剩下的三人,其中有两人直接望向了亚伦,亚伦把脸埋进手掌,然后把手指上推,抓挠起头皮,最后,他有气无力地说:“海选已经在打了,报名已经结束了。”
“那只是第一期海选。”露卡马上回答,“第二期会在第一期海选结束后开始,现在还能报名,是今年最后的机会了。”
“学院的场地只有炙热沙城。”
“我们可以租用俱乐部场地或者和他们打训练赛。”
“埃迪教授是第一次当教练,根本不懂制定战术。”
“可以找喜欢看比赛的人,推荐些一线队的战术让我们学。”
“就算如此,通过机会还是渺茫。”
“那制定一个对生活影响最小的方案。”露卡鼓励到,“以后再考虑投入更多时间。”
亚伦连珠炮似的把问题打出,露卡逐个化解,也打消了队员剩余的顾虑。
最终,亚伦长叹一声,眼神复杂地站了起来,米克和亨利见状,也跟着站到了一起。
“好,在更衣时间结束前,我们来围成一圈庆祝一下战队成立吧。”见目标达成,露卡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尽量平静地提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米克停下脚步,问到“海选规定战队包含教练或替补只能六名成员吧,多出一个怎你想怎么办。”
米克有一次说到痛点上,这问题处理不好一开始就会给队员之间带来隔阂,五名队员齐刷刷地望向露卡,对此,露卡则是歪了歪脑袋,说:
“实在不行,我们先把埃迪踢了吧。”
更衣室内,传来了亚伦“这可使不得”的惊呼声,和众人的爆笑声。直到露卡解释进了正赛完全可以把人加回来,亚伦才松了一口气,片刻过后,里面又传来了一声整齐响亮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