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后座残留着前一位乘客的薄荷烟味，云曦把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车窗上，何乘的卫衣面料蹭过他耳尖，游戏厅兑奖得来的企鹅挂坠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
“师傅，空调能调低些吗?”
何乘第三次调整坐姿，将云曦拢在身边，车载广播正在播放暴雨预警
云曦数着挡风玻璃上碎裂的雨丝，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何乘锁骨下的钢钉隔着两层衣料硌着她肩胛骨，这触感让他想起穿越前生物实验室的骨骼模型
当时后排男生用圆珠笔戳她后背问答案，笔尖也是这样若即若离的钝痛
密码锁滴答开启的瞬间，玄关感应灯惊醒了水晶鱼缸里的月光鱼
何乘单手托着云曦膝弯，另一只手摸索开关时碰倒了珐琅花瓶，矢车菊沾着水珠滚落脚边
“别…”
云曦抓住她翻卷的卫衣下摆
“别开灯”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何乘的银发扫过他锁骨，运动鞋踢到波斯地毯发出闷响，空调出风口飘出雪松香薰未燃尽的气息，当后背陷进鹅绒被时，云曦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从游戏厅带出来的半枚游戏币
“要换睡衣吗？”
何乘的呼吸扫过他汗湿的刘海
“或者我帮你拿热毛巾？”
惊雷炸响的刹那，云曦抓住了少女手腕，掌心下的脉搏突突跳动，比他快了整整七拍
这个认知让胃部翻涌起陌生的酸胀，像是误食了未熟透的青梅
“别走”
云曦听见自己带着水汽的声音
“求你”
何乘的体温透过卫衣烘暖了被角，云曦数到第二十三个心跳声时，对方突然翻身撑在她上方
银发垂落成帘幕，遮住了窗外的电闪雷鸣，何乘指尖抚过自己眼尾那颗浅褐色小痣
“知道吗？”
何乘的声音混着雨声淌进耳蜗
“你弹雨滴前奏曲的时候，琴凳下的影子在发抖”
云曦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前世雷雨夜的储物间霉味涌上喉头，还有消毒水味道的前世记忆，现在一同被何乘的青柠香气冲淡
何乘的唇落在他颤抖的眼睑，比医务室那次更轻，像蝴蝶掠过将熄的烛火
“那天你说想要玫瑰”
少女突然从颈间扯下红绳，半枚游戏币坠子贴上她锁骨
“我在电玩城打了三百局，老板说从来没人能把推币机清空两次”
云曦在昏暗中摸到对方锁骨下的疤痕，三公分钢钉的凸起随呼吸起伏，何乘闷哼一声抓住自己的手腕
暴雨声渐渐化作肖邦的琶音，云曦忽然想起穿越前的音乐老师说过，雨滴前奏曲左手伴奏要像心跳
“为什么…“
喉咙里好像哽着前世的消毒棉球
“为什么对我…”
未完的问句被温热掌心捂住，何乘的睫毛扫过她太阳穴
“因为你疼的时候会笑，就像现在”
少女的拇指抹开她不知何时溢出的泪
“暴雨天迷路的小猫，总要有人捡回家”
后半夜雨势渐弱，云曦在朦胧间感觉有人轻拍她后背
何乘的卫衣不知何时盖住了两人，游戏币硌在相贴的锁骨之间
凌晨四点，当月光染红鱼缸水面时，他发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银发，像溺水者攥着海草织就的绳索
何乘的声音带着惺忪的鼻音，锁骨下的钢钉随笑意震动
“你抢被子的样子，和游戏厅抓娃娃时一模一样”
云曦把发烫的脸埋进对方颈窝，青柠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钻入鼻腔
鱼群在晨光中游弋成流动的银河，云溪突然听见十四岁的自己在透明水波里轻笑
云曦的指尖还粘着草莓糖霜，何乘突然倾身咬住他手里半融的糖果，薄荷混着青柠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见少女喉间红绳晃出一道弧线，那半枚游戏币正巧卡在自己锁骨凹陷处
“喂鱼要这样”
何乘的虎牙擦过他指腹，将剩下的鱼食撒向水面，七彩鳞片搅碎一池月光，云曦数到第七条鱼跃出水面时，后背已经抵住冰凉的大理石墙面
少女的卫衣下摆扫过他裸着的脚踝，云曦突然想起医务室那天被血染红的袜尖，此刻何乘小臂上陈年伤疤正贴着她突突跳动的腕脉，像某种秘而不宣的摩斯密码
“你心跳好快”
何乘的鼻尖蹭过他耳后小痣，那里还残留着雨水
云曦的指甲陷进对方后腰布料
他闻到钢钉与皮肤摩擦产生的淡淡铁锈味，混着何乘惯用的雪松沐浴露气息。落地窗外飘进玉兰花瓣，正巧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要听听看吗？”
何乘忽然抓起他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云曦的掌心下传来二十九下震动，比雷雨夜那晚多了三拍，少女锁骨下的钢钉随着呼吸起伏，像蛰伏在雪原下的银色山脉
泪水突然模糊了鱼缸折射的虹光。云曦想起穿越前打工便利店总摆着的廉价糖果，那些草莓硬糖的塑料纸永远带着机油味，此刻唇间的甜却裹着何乘指尖的硝烟气息——好像上周实验课留下的火药残渣
“那天你说…”
何乘用犬齿叼着糖纸轻轻一扯，草莓香便在两人鼻息间炸开
“你说在原来的世界，从没吃过生日蛋糕？”
少女的银发垂落成帘，将月光筛成细碎的星子，嘴巴对着云曦耳根
“现在你可以每天都是生日”
云曦涌起了眼泪砸，在对方腕骨凸起处，何乘突然舔走了那点咸涩，对云溪说
“小哭包”
听到这话的云曦发出带有笑意的气音，扫过何乘颤动的睫毛
何乘打趣到
“上次医务室你哭到把校医储备的纸巾都用完了”
“何乘”
云曦抓住对方正要撤离的手，指尖触到钢钉末端细小的凹凸
“我好像…”
鱼缸里的月光突然剧烈晃动，第七条锦鲤甩尾溅起的水珠正巧落在两人交握的指间
少女突然用虎牙咬住他耳垂
“嘘——”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蜗
“你听，月光在结冰”
云曦真的听见了，那些碎银般的光斑在玻璃表面凝结成霜
何乘的睫毛扫过自己脸颊时她终于说出了在喉头灼烧整晚的句子
“我爱你”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何乘撑在他身侧的手臂暴起青筋，钢钉与骨骼摩擦发出极轻的嗡鸣
云曦看见少女瞳孔剧烈收缩成深不见底的漩涡，那里面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情绪风暴
“再说一遍”
沙哑的声线裹着硝烟与血腥气
“用你原来世界的语言”
云曦张口时尝到铁锈味，发现自己的下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而何乘的拇指正按在那处伤口上
“我爱你”
这次云曦用的是带着吴语腔调的普通话，尾音扬起时像江南三月的雨丝。
少女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云曦被整个按进带着火药味的怀抱时，听见游戏币撞在地面的清脆声响，何乘在发抖，那些颤抖透过十指相扣的掌心传遍他全身
当湿热的水迹渗进肩窝时，云曦这才惊觉对方在哭，那些泪水滚烫得能灼穿校服衬衫
月光鱼突然集体转向他们，第七条锦鲤的尾鳍扫过玻璃，漾开的光纹里，云曦看见何乘后颈新结的痂——是上周替他挡下偷袭时留下的此刻那处伤口渗出星点血迹，混着泪水在他锁骨汇成浅红色的小溪
“云曦？明天放学想去我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