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
云莹忽然开口,袖口蹭过病床栏杠
何乘刚要放下的体温计停在半空,青苗整理被角的手指骤然收紧
云曦听见自己喉咙发出短促的气喘
记忆像被撬开缝隙的旧皮箱,灰尘簌簌落下
原身残留的意识在颅骨深处震颤,他看见十岁男孩踮脚够灵堂的挽联,黑色西装袖管空荡荡垂着……
“父亲车祸那天,监控显示他原本牵着小曦的手”
云莹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
“货车冲过来时,阿云突然挣脱跑了”
蓝白条纹被单下,云曦的脚踝开始痉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经过十字路口,这具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战栗
何乘的指甲在塑料椅扶手上划出浅痕
青苗突然起身撞翻医疗推车,酒精棉球滚落满地
“他们说他害死自己父亲”
云莹盯着地砖缝隙
“初二那年雨季,四个男生把他锁在体育器材室”
云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割开神经,铁门闭合的闷响,潮湿的体操垫霉味,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扯开他衬衫纽扣,不是性侵,而是那些男孩笑着用马克笔在少年胸口画满蜘蛛网
“第二天他在升旗仪式昏倒,校医发现他高烧四十度”
云莹的指甲掐进掌心月牙形疤痕
“教导主任说男孩子之间打闹很正常”
何乘猛地站起来,输液架被她撞得哐当摇晃
青苗突然抓住云曦的手腕,少女掌心滚烫的温度惊得云曦一颤
“去年冬天的事”
青苗声音发颤
“水池边飘着他的书包…”
记忆如冰水灌入鼻腔
云曦看见初凝薄冰的水面,原身少年的红色毛线手套沉在水底,练习册纸张像死去的白鸽漂浮着,欺凌者站在岸边跺脚取暖,少年呼出的白雾模糊着他们的讥笑……
“他抱着湿透的课本在图书馆顶楼晾了三天”
云莹的眼泪砸在铁床架上
“我去送饭时,发现他在用美工刀裁试卷——每道错题都割下来贴在墙上”
云曦的右手无意识摸向左手腕,那里有七道排列整齐的旧疤
何乘突然抓住那只手腕,少女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瑟缩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翻涌,云曦看见摇晃的酒精灯,男生们围着他脖颈系上粉红色围裙
试管碎裂的脆响中,有人把盐酸滴在他后颈,灼烧感混合着哄笑刺痛耳膜
“够了!”
云曦突然尖叫,泪流不止喉间涌上铁锈味
三双眼睛同时望过来,她看见何乘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苍白的男孩嘴唇咬出血丝,脖颈青筋像被困的幼蛇扭动
云莹的哽咽卡在喉咙
“阿云,至少让她们…”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穿白大褂的校医举着血糖仪冲进来
云曦在眩晕中看见天花板旋转的LED灯管,何乘的惊呼和青苗的抽气声忽远忽近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有双温暖的手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消毒水气味被淡淡的橙香覆盖
黑暗降临前的瞬间,他听见何乘贴在耳边的呢喃
“我绝对不会放手”
再次睁开眼睛时,青苗的声音从床尾传来
“醒了?”
薄荷绿的短发扫过云曦脚踝
“你姐刚去办停学手续了,要带你去海边住”
云曦撑起身子的动作让制服第二颗纽扣擦过何乘的下巴,梦境里少年蜷缩在钢琴室的画面突然闪现
云曦猛地攥住何乘的袖口
“那个伤口…蓝色颜料…”
“人们在更衣室发现你的时候”
何乘的拇指无意识摩挲他手腕内侧的小痣
“你浑身是血地抓着碎玻璃,盯着旁边几条缺水死去的鱼,嘴里念着「真正的男人」”
窗外的玉兰树花有几瓣落了进来,云曦低头看见自己喉结在光影里滚动。青苗突然把棒棒糖塞进他嘴里,虎牙在玻璃糖球上磕出脆响
“原身被霸凌了三年,那些混账用美工刀逼他自残”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炸开时,云曦突然想起暴雨夜穿越时的窒息感,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在他到来前就已经溺死在钢琴室的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