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曦少爷”
她刚开口就被砂砾呛住，方言腔调在鼻腔里打转
“刚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云曦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猫眼螺，对陈楠楠说
“她们一直欺负你吗?”
“她们就是看不惯我，没事的”
陈梦梦的运动鞋在礁石上打了个滑，她想起记忆里更衣室铁柜冰凉的触感
那天张悦的珍珠耳坠也是这样晃着，晃得她满眼都是旋转的白光
云曦的袖口擦过她手背，某种混合着海盐与铃兰的气息涌来时，陈梦梦发现自己的小指正在痉挛——就像上个月偷看男生被揪到办公室受训一样
“走吧，回别墅”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
突然“当啷”一声，塑料桶撞上路边的消防栓
云曦弯腰的瞬间，陈梦梦看见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疤，形状像极了搁浅的水母
这个认知让她鼻腔发酸，仿佛自己又变回那个被螃蟹夹伤眼角却不敢哭的渔村女孩
“其实我”
云曦突然攥住陈梦梦的手腕
“不太习惯被叫少爷”
陈梦梦的目光凝固在云曦脸上，当远处灯塔的光扫过云曦眉梢时，她突然发现对方的睫毛是罕见的银灰色，像极了父亲出海前总爱摩挲的老照片边缘
“那，那要叫什么？”
她的方言彻底跑调成破碎的音节，运动裤口袋里，昨夜偷藏的奶糖正在融化
云曦的耳尖泛起珊瑚色，他低头数着地砖缝隙里新长的三叶草，忽然听见胸腔传来陌生的震动频率——这具身体的心跳比原来快了三拍
“就叫云曦”
他说着去接陈梦梦手里的桶，指尖相触时突然被静电刺得缩回手，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想起十分钟前慌忙分开的掌心温度
路灯“滋啦”亮起的瞬间，陈梦梦瞥见云曦锁骨下方的小痣，越看越出神，直到她踉跄着撞上路牌
“当心！”
云曦的手比意识更快，少年单薄的胸膛贴上来时，陈梦梦听见贝壳在桶底发出闷响
她的刘海扫过对方喉结，突然想起张悦那句“极品工具人”喉头顿时哽住酸涩的硬块
远处传来渡轮悠长的汽笛，云曦松手的动作像按下慢放键
少年看着少女涨红的脸
“你的伤?”
云曦的指尖虚悬在她眼角，那里有道月牙状疤痕，正随着主人急促的呼吸微微翕动
陈梦梦的虎牙咬破了下唇，咸腥味漫开的瞬间，她突然抓住云曦的手按在自己伤痕上
“小时候被青蟹钳子夹的”
粗砺的触感在掌心蔓延
云曦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陈梦梦耳边还有一点微弱莹光，他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喉结在滚动，掌心在出汗，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脉搏跳动的频率
“疼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陈梦梦突然绽放的笑容让他想起被海浪冲上岸的荧光水母，美丽又易碎
“现在不疼了”
少女用方言呢喃着，手却摩挲云曦手腕内侧的旧疤
路灯“啪”地熄灭又亮起，两人分开继续走着
两人迎着夜风卷来的咸涩水汽，云曦的鞋带突然松开让他差点绊倒，陈梦梦蹲下身来
她打结的手指在颤抖，发旋儿却倔强地对着少年泛红的膝盖
“其实我”
云曦望着她后颈处翘起的碎发
“不太会系鞋带”
陈梦梦的指尖顿在帆布鞋孔上
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不亚于看见海平面升起的蓝眼泪——原来完美如月光的人，也会被鞋带困住脚步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揉成一团墨渍，当陈梦梦系完最后一个蝴蝶结抬头时，云曦正用指尖轻触她额角的汗珠
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远处自动贩卖机的叮咚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要喝汽水吗？”
云曦的提议混着薄荷糖的气息
当海浪又一次拍在沙滩上时陈梦梦才想起点头，运动裤口袋里融化的奶糖正悄悄渗出甜蜜的印渍
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云曦发现自己的倒影与货架上的二次元正太海报重合了
这个认知让他难以接受，直到陈梦梦踮脚取下葡萄味芬达的瞬间——他发觉对方发梢扫过喉结的触感是如此真实，真实地自己就像从二次元逃到三次元一样
“云曦？”
铝罐碰撞声惊醒了云曦的恍惚，陈梦梦正咬着易拉罐拉环，过长的刘海扫过右眼角的蟹钳疤痕
“你脸色好白，要不要坐会儿？”
咸涩海风卷着碳酸气泡炸裂的声响，云曦感觉喉间泛起久违的甜
前世缩在教室角落偷喝廉价汽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校服裙摆扫过小腿的触感与此刻裤管灌风的凉意重叠
他低头看自己的细瘦手腕，月光正从蓝白条纹的袖口漏进来
“其实我……”
云曦捏着芬达罐的手指突然收紧，铝皮凹陷的声响惊飞了礁石上的夜鹭
陈梦梦忽然蹲下身，沾着沙粒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膝盖上
“你看浪花里那些发光的蓝眼泪，几乎和我上次音乐课老师拿出的海报一样”
她的虎牙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上次音乐老师教我们唱《月光》，唱到一半的时候她假发被海风吹跑了”
云曦噗嗤笑出声，喉结随着笑声上下滚动，这个身体特有的震颤感依然让他心悸，就像此刻心脏正撞击着制服第二颗纽扣那里残留着原身少年被霸凌时扯掉的线头
“要听完整版吗？”
云曦听见自己这样说时，海风正掀起陈梦梦的运动背心
她突然整个人转过来，膝盖压在云曦的袖口边，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细沙，随着眨眼扑簌簌往下
“要！我要录下来当起床铃！”
月光像融化的银箔铺满海面时，云曦轻轻哼起前世的旋律，潮声中混杂着陈梦梦腕间贝壳手链的碰撞声，他看见少女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蓝白制服被海风吹鼓成帆，膝盖处尚未消退的淤青正在月光下泛紫，这样的少年正迎着大海起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