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不襟泪然，上前抱住陈梦梦
陈梦梦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运动背心渗入云曦的肩胛，远处灯塔的旋转光柱将他们的影子折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
云曦感受到她后背的蝴蝶骨咯在掌心
“十二岁那年，我偷穿弟弟的校服去参加开学典礼”
陈梦梦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贝壳
“教导主任当着全校揪掉我第三颗纽扣，说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云曦感觉锁骨处的蓝色伤疤突然灼痛，月光下陈梦梦右眼角的蟹钳疤痕在眼中发亮
他想起原身少年蜷缩在钢琴室的模样，那些用蓝色颜料涂抹的伤口是否也曾被这样苦涩的海风舔舐？
“后来我学会了用创可贴缠住胸口”
陈梦梦的喉结在云曦耳畔滑动
“直到上个月在游泳馆更衣室……”
海风突然转向，将未尽的话语卷进浪涛
“这不是你的错”
云曦发觉自己声音是陌生的沙哑，像生锈的琴弦擦过陈梦梦绷紧的脊梁
“那些用规训当武器的人，不过是害怕看见自己的倒影”
灯塔顶层的玻璃窗突然发出蜂鸣，惊起成群夜栖的白鹭
惊地陈梦梦后退半步，云曦看见她运动裤口袋里露出半截药膏——和何乘抽屉里那支治疗过敏性皮炎的完全相同
回别墅的路上，陈梦梦低头看着云曦帆布鞋碾过的贝壳碎片
“小时候总以为变成男生就能逃离责任”
陈梦梦突然踢飞一块鹅卵石，看着它在月光下划出抛物线
“现在才知道，枷锁从来不在生理构造上”
云曦领口被海风吹得翻卷，陈梦梦在路灯下越垃越长的身影有些像前世的自己
云曦望着陈梦梦又踢飞一颗鹅卵石坠入灌木丛，伸手按住翻卷的衣领
“十二岁那年，我把弟弟的奶粉罐砸在玄关”
陈梦梦双手插在裤兜碾着碎石
“结果被罚三天不准吃饭，饿得半夜去舔窗户上的冰花”
云曦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那颗与何乘同款的小痣硌着皮肤
“后来我在旧书摊看到变性手术的报道，剪下那页纸藏了四年”
陈梦梦突然转身，运动鞋发出急促的摩擦声
“直到看见了你，我的想法的改变了，我想在你身边”
云曦忽然抓住陈梦梦的手，少女脉搏传来剧烈震动
云曦感觉掌心的痣在发烫
“真正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镜子里的倒影，是那些往镜面上泼颜料的人”
陈梦梦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指尖擦过云曦锁骨处的蓝色伤疤，远处灯塔突然扫来光束，云曦看见她瞳孔里映出两个自己：穿背心的少女与系领结的少年正在光晕中缓缓重叠
云曦突然指向大海，腕间红绳被海风吹得扬起
“梦梦，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云曦摸出兜里何乘送的柠檬糖，把糖送入少女口中
少女感受着唇边被手拂过的余温，在柠檬糖释放酸甜的瞬间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说了出来
“谢谢你，云曦”
陈梦梦离开时的脚步声像断线的珍珠，云曦在阳台上目送，直到那个身影在路灯口转弯处消失时，床边翻盖手机的荧光屏突然闪起，青苗与何乘的短信框正在疯狂跳动
[你那个小女朋友正在撬三楼档案室的门，看来要把原身的画偷出来]
[看到消息请吱——]
最新消息却来自置顶联系人，何乘的头像是个咧嘴笑的太阳，对话框里躺着三行未读：
[小曦的喉结比月亮好看]
[所以别总用领子遮着呀]
[放假一起海边画星星好不好？附：要穿我送的那件V领毛衣(๑´ڡ`๑)]
云曦蜷缩在四柱床上，蚕丝被裹着海盐气息，他摩挲着手机按键，突然发相册里有和何乘的合照——照片里何乘正戳他发红的耳垂，穹顶星空在他们身后流淌成光河
月光爬上窗棂时，他鬼使神差地点开自拍模式，镜头里少年的锁骨泛着瓷器般的光泽，蓝色伤疤在V领边缘若隐若现
原身少年蜷缩在三角钢琴下的画面与此刻重叠，云曦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染着蓝颜料的校服衬衫，结痂的抓痕，还有那句浸在泪水里的
“他们说这样就像真正的男人”
突然都化作了手机震动声
青苗的新消息带着感叹号砸进视线：
[我在你床底发现了原身的日记本！]
云曦一惊，滚下床时撞倒了床头柜，玻璃水杯碎裂声惊醒了别墅外的夜莺，整个人浸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