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拇指摩挲着云曦腕骨
“这个方程能改写整个气象学模型…”
云曦的睫毛在夜风里轻颤，海潮声从落地窗缝隙渗进来
他抽回手时碰翻旁边的水杯，水渍沿着方程中的偏微分符号蜿蜒成河
“陈姨，我只是想…”
“叫姐姐”
陈夕的鲨鱼夹滑下半边，发丝垂在碳素笔迹上
“下周有个学术论坛，你只需要坐在台上…”
“而且云同学作为穿越者案例具有重要研究价值…”
云曦的脚趾突然蜷缩起来，百叶窗漏下的月光正落在他脚背，像一尾银鱼在皮肤上游走
陈夕皱眉刚要开口，陈梦梦已经蹲到云曦前，沾着海腥味的发梢扫过他膝盖
“我不需要被理解”
云曦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少年清亮的嗓音，这具身体正在忠实地颤抖
陈梦接过了他的话
“小曦就像深海鱼，不需要解释为什么发光”
“至少见见论坛主席…“陈夕的尾音被突然爆发的钢琴声切断。青苗用胳膊肘压着琴键，栗色发梢扫过低音
落地窗外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青苗将易拉罐捏出凹陷的金属声，机车夹克上的铆钉在月光下泛着冷
“云曦上辈子被躲在女厕所吃午饭的时候，可没人问过她要不要当救世主”
陈夕楞住了
“上辈子被霸凌过？”
陈夕手里的学术论坛邀请函被海风吹得哗啦作响，她往前半步的动作被青苗横插进来的马丁靴拦住，云曦背靠在罗马柱，这个身体看起来十岁，骨架却仍带着雌雄莫辨的脆弱感
“但他在性别认知领域的研究价值…”
“研究你妈！”
青苗突然把易拉罐砸向露台栏杆，惊飞几只夜鹭
“没看见他睫毛都在抖？”
云曦攥着衣服下摆，指甲盖泛起贝壳般的青白，对陈夕说
“青苗说的对”
潮声渐响，云曦的声音混着浪花碎在礁石上
“陈老师，您见过被拔掉刺的仙人掌吗？”
他指向阳台那盆蔫头耷脑的植物
“在沙漠能活百年，可如果在雨季的话，那些伤口就会被感染，最后死去”
“人们看中的，到底是我的灵魂，还是这具符合审美的皮囊？，还是那些知识？”
云曦的声音哽着抽泣声，陈梦梦抱住了他
恍惚间陈夕看到了梦梦爸爸出事那一天，当时镇上记者要拍遗孤特写，梦梦抱着弟弟在腌鱼缸里躲了三天，直到他们拍够了那些哭丧的脸
“抱歉，云少爷，是我太唐突了”
陈夕将手中的钢笔合上笔帽，平板电脑收回包中，然后拿起那张沾有水渍的便签纸，上面方程的符号已经有些许模糊
“不过，云少爷，明天的话我要带你到医院检查一遍，毕竟有些东西是外表上看不出的”
云曦看着水渍影中那张精致到虚幻的脸，忽然想起穿越前那个闷热的午后，课桌缝隙塞满撕碎的作业纸，圆珠笔在手臂划出的蓝线比静脉更清晰
“好”
他听见自己说
“但可不可以…不要抽血？”
陈夕怔了怔，云曦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当时校医掀开我衬衫下摆”
“她说，这种发育迟缓需要脱光检查，抽血针头比睫毛还细”
陈夕轻笑出声
“只是常规体检，我不会给你安排抽血的”
“时间不早了，明天十点我来接你”
说完陈夕转身离开，剩下的三人一时寂静
突然楼下的老式挂钟开始报时，惊起夜栖的白鹭。青苗突然把冰凉的可乐罐贴到云曦脸上
“你知道最棒的复仇吗？”
她眨着猫似的瞳孔
“就是活得比所有恶意都耀眼！”
“说的对，小曦，你看看你自己”
陈梦梦将更衣镜推到面前，云曦望向镜中，月光正沿着少年精致的下颌线流淌
少女盘腿坐在羊绒地毯上，忽然将云曦拽进怀里，柑橘香混着体温笼罩下来时
云曦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幼猫般的咯吱声
“有一年台风天”
她下巴抵着少年发旋
“我抱着弟弟躲进衣柜，他问我为什么在发抖”
青苗拿起可乐一饮而尽，声音伴有饱咳声
“后来呢？”
“我说是因为冷”
陈梦梦指尖绕着云曦衣角打转
“其实发抖的是他，可大人们只看得见男孩的恐惧值得安抚”
她突然低头看怀里的云曦
“你现在就像那个衣柜里的我”
少女双臂在腰间传来温热，薄荷香混着海风钻进他后颈
“小曦，你抖什么？”
“我，我还没完全习惯...”
云曦低下头，眼神中还有着前世的一些无奈与担忧
陈梦梦突然把脸埋进云曦颈窝
“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薄荷香混着龙舌兰气息灼烧皮肤
“明明变成这样了，还是这种眼神”
她的犬齿擦过少年突起的喉结，云曦整个人被钉在月光与阴影交界处，余光瞥见青苗将糖纸卷成团弹进水晶烟灰缸
云曦突然笑出了声，月光把两人纠缠的影子拉得老长。
“你果然还是更适合笑”
青苗走到云曦面前蹲下，挑起他的眉毛打量
窗外的月光正爬上云曦的脚踝，陈梦梦薄荷绿的碎发扫过少年锁骨
她突然凑近嗅了嗅
“小曦你好香啊，用的什么沐浴露？”
少女呼出的热气喷在后颈上
“是，是柠檬草…”
云曦缩了缩脖子，青苗指尖转着车钥匙在月光里划出银弧
“渔家妹你再撩的话，他女朋友明天就提剑来砍你了”
云曦涨红着脸揪住衣摆
“青苗姐！”
“看吧，身体反应可比脑子诚实”
青苗变戏法似的摸出棒棒糖，塑料纸撕开的声响混着海浪声
“你穿越前不敢和人对视，现在被十个镜头对着还能摆造型——”
“那是你推我出去的！”
“但快门响起时你在笑”
陈梦梦忽然收紧手臂，云曦的后背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青苗把棒棒糖塞进云曦嘴中
“知道为什么你会被当成展览品？”
“你每时每刻都在说仿佛都在说，快来看看我的异常”
云曦怔怔抬头，青苗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喉结上，温热的震颤顺着指尖蔓延
“会动的”
青苗掌心轻抚云曦的额头
“这不是诅咒，是生命在呼吸”
她松开手时棒棒糖塑料纸沙沙作响
“你总说灵魂装错了容器，可你现在的像一张纯白的纸，你可以用一生去写自己”
陈梦梦把云曦鬓角碎发别到耳后，笑着接话
“对啊，小曦，你就接受现在的自己吧”
她的虎牙在月光下闪着珠光，海浪声忽然近了，二楼落地窗外飘来咸涩的风，吹得青苗的皮衣领子簌簌作响
青苗双手托着云曦下巴
“别把人生当数学题解”
“你总在算灵魂和身体的百分比，怎么不算算现在心跳多少？呼吸频率多少？”
说完抓住云曦手腕按在他自己胸口
“这里，是活着的证据”
云曦挣脱了怀抱了站了起来，少年绝美的身姿在月光下走到床上，抓起鹅绒被包住了自己
“青苗姐，梦梦，你们先回去，我要好好想想，再好好睡一觉”
青苗眼珠一转
“小少爷终于肯承认自己好看了？把自己包地这么严实”
云曦没有回答，陈梦梦正要上前时被青苗提溜起
“你干什么哇，放开我！”
“小少爷需要休息了，你还在这干嘛，走，回家去”
两人的吵闹声越来越远，等云曦回过头来时，房间只剩下他一人
云曦仿佛听见了原身少年在心里说：现在，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