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海风卷着纱帘扑到云曦脚背上时，他正把最后一片维生素含片压在舌底
橘子味的甜涩在口腔漫开，楼下传来门锁开启的提示音
“云曦？”
门轴发出海鸥鸣叫似的声响
陈夕的黑色高跟鞋在柚木地板上踏出雨点般的节奏
“十点零七分了，该…”
后半截话被海风揉碎在喉咙里，陈夕扶着门框的指节泛白，公文包滑落时在墙根砸出闷响
阳光正从云曦蜷缩的脚趾爬上小腿，那些淡青血管像被施了魔法的藤蔓，蜿蜒着消失在纯棉睡裤的褶皱里
然后少年赤足踩在地毯上，脚踝处淡青血管让她想起博物馆展柜里的宋代青瓷
“陈姨”
云曦把下巴埋进膝盖窝，这个动作让锁骨处的阴影更深了，他听见自己新生的声带在颤抖，像清晨沾着露水的琴弦
“您要一直站在那里吗？”
陈夕突然抬手捂住嘴，三十七岁的教导主任此刻像个误闯禁地的学生
她弯腰捡公文包时，一缕灰发从发髻里垂下来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她捧出个保温杯递给云曦
“姜枣茶”
云曦盯着杯口袅袅的热气
“还有我不该在夜市直接掀你衣领检查”
喉间的橘子味突然变得酸涩，云曦慌忙摆手，睡裤滑到大腿根都没察觉
“您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
教导主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上前为慌张少年整理耸垃的衣领
少年微微仰头，阳光在他睫毛上熔成金粉，陈夕的手指擦过凸起的锁骨
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年，陈夕红着脸说
“车在楼下”
陈夕转身时旁边了窗台上的多肉盆栽，泥土在实木地板上裂成奇怪的形状，她听见云曦轻笑的声音
“没事没事，陈姨，那我们走吧“
车窗外的阳光在陈夕的银框眼镜上跳动，云曦攥着安全带往后缩了缩，真皮座椅的凉意从短裤边缘渗进来
教导主任今天换了件米色针织衫，领口别着的校徽在锁骨位置晃啊晃
陈夕调后视镜时手腕上的玉镯磕在方向盘上，云曦盯着那抹翠色在水葱似的手腕上滑来滑去，突然想起穿越前班主任敲他课桌的钢笔
突然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云曦回头看见个粉红饭盒，盖子上歪歪扭扭贴着草莓贴纸
云曦捧起这个饭盒左右看
“这个是？”
陈夕轻笑一声，车拐上海边大桥时海风卷进来几片梧桐叶
“给侄女带的便当“
“她总说我做的蛋包饭像月球表面”
不等云曦再问，突然一个红灯急刹，少年猛地后仰，后脑勺撞在头枕上发出闷响
后视镜里能看见自己涨红的脸，比夜市霓虹灯还鲜艳
陈夕笑出声，指节敲着方向盘说
“我侄女被鱼刺卡了也会像你这样，像只炸毛的猫崽子”
说完陈夕趁着红灯之际从手套箱里面拿出了条毛绒围巾
云曦把发烫的脸颊往里埋
这时救护车蓝光掠过车窗时，他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毛绒围巾上露出脸，在阳光里像被晕染的水彩画
“等会儿别乱跑，你现在的模样…”
云曦笑着回答
“没事的，陈姨，我现在是十七岁的心智”
陈夕在打转间瞥了后座的少年，那张美貌还是那么惊人
“但是你现在摸样是十岁哦”
陈夕又递过来个儿童防丢手环，让云曦哭笑不得
半小时后到了医院，陈夕牵着云曦的手走入大厅
掌心渗着薄汗，云曦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指尖，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玫瑰香薰冲进鼻腔
他刚踏进玻璃旋转门，整个大厅像被按了暂停键
“哇，哥哥好漂亮！”
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女孩跑到云曦面前，玻璃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哥哥是童话书里的精灵王子吗？”
云曦条件反射地缩脖子，后颈却被陈夕温热的指尖抵住
“王子殿下请收下我的贡品”
女孩突然把一张贴纸贴在云曦手臂上，云曦有点不适应
陈夕笑着说：“童话里的王子不会发抖哦“
说完捏住他手腕，牵引着抚上小女孩发顶
在女孩懵懂的注视下，云曦的指尖陷进绵软发丝，消毒灯在女孩瞳孔里折射出碎钻般的光点
“哥哥的手好凉”
小女孩仰起脸时，她的发卡滑到了耳后
云曦蹲下身，才发现小女孩穿着褪色的牛仔背带裤，左膝盖贴着卡通创可贴
“那哥哥给你重新戴好发卡，可以吗？”
小女孩点头如捣蒜，云曦拂过她的耳边，发现对方后颈沁着细汗，像初春枝头将化未化的雪粒
“要这样戴才对”
喉咙里溢出的少年音让他耳尖发烫，手指却灵巧地将发卡别回正确位置
“谢谢哥哥，哥哥头发比妈妈婚纱还白！”
云曦不好意思道：“这是天生的...“
小女孩突然被别人抱住，是一个中年妇女
“谢谢您安抚她，刚才做CT时哭得可凶了”
小女孩兴奋地扯母亲衣角
“妈妈快看！哥哥的项链会发光！”
云曦慌忙去捂领口，指尖却撞上陈夕的手背
“好啦，好啦，该去检查了”
说完陈夕拉着云曦上楼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云曦缩了缩脖子，医用屏风后传来器械碰撞的脆响
“小朋友别怕啊”
护士推着治疗车转过来时倒抽一口气，橡胶手套在金属托盘上打滑
她说话时眼睛还粘在云曦发顶，那里翘着两撮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呆毛
陈夕扶了扶金丝眼镜，余光扫过云曦攥紧被单的手
“这孩子上次低血糖晕倒，麻烦各位仔细检查”
她衬衫口袋里别着的校徽在冷光下闪了闪，云曦突然想起穿越前总把校徽反着戴的自己
“来张嘴——“
医生的压舌板在云曦唇边顿了顿
“啊”
围观的小护士们噗嗤笑作一团
“小同学你平时用什么润唇膏？“
云曦感觉耳尖要烧起来，他下意识抿嘴的动作让医生手抖了下，不锈钢器械哐当砸在治疗盘上
有个护士往云曦手心塞了颗芒果糖
“口腔黏膜，牙龈...都正常“
云曦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然后在女护士的围观中，另一个女医生的听诊器在云曦胸口多停留了五秒
“心肺音正常”
“不过心跳有点快哦”
金属探头激起的凉意让云曦瑟缩
再到CT室蓝光扫过时，云曦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穿越前做核磁共振的幽闭恐惧突然涌上来，他蜷起脚趾的瞬间，观察窗后传来刻意压低的惊叹
“快看他的骨相！”
玻璃映出他蝴蝶骨清晰的轮廓，像博物馆里陈列的玉雕
“所有指标都正常”
主任医师翻着报告单频频抬头
“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护士长往云曦兜里塞了三盒牛奶，门外几个护士探头探脑地看着云曦
到最后和陈夕一起坐在医院长椅上，陈夕接过缴费单时突然俯身：“当美人很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