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扯开卫衣的动作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劲，露出了后腰处已经变成紫罗兰色的淤青，“林玧夏，你丫天天管这管那的，你是我老婆吗？这家里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我只是佣人，家里当然少爷说了算。”随口应付了一句，垂下眼帘避开了他有些灼人的视线，“毛巾稍微有点凉，忍一下……”将浸透寒意的湿冷毛巾小心覆在后腰处的那片伤痕处，指尖触到他皮肤的刹那，他肩胛骨明显绷紧了一些，“冷敷能缓解皮下出血，建议24小时之后再喷云南白药化瘀。”
“真啰嗦。”他懒懒地答应着，歪过身子倚靠在了沙发扶手上，接着又无聊地玩起了手机游戏，“让你换个发卡怎么这么费劲？”
“这是原则问题。”
“怎么又是这句话？”他的指尖重重地戳向手机屏幕，技能的音效顿时在空旷的客厅内激起阵阵回响，“我他妈就纳闷了，怎么一到我这里就这么多原则问题？”
“我建议少爷反省一下自身。”余光瞥见茶几上姜茶氤氲的热雾渐薄，只好再把茶杯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些，“姜茶要凉了。”
他瞪了一眼我头发上别着的草莓发卡，拿起姜茶郁闷地往喉咙里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只是抬起头看到我头上那条还有些湿漉漉的红色头绳之后，染着水光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泄气般抹了把嘴角：“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伴随着游戏背景音乐在沉默中流淌，没再交流的我们两个只是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情。
一直到窗外暮色渐浓华灯初上，颜冬忽然仰头枕着沙发靠背，喉结在顶灯的暖光下滚动出奇异的弧度：“林玧夏，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取下贴在淤青处被体温焐热毛巾的手指微微顿了顿，我还是用往常平稳的声线反问起了他：“少爷想听真话还是场面话？”
“哪个顺耳？”
“真话。”
“那就真话。”
“我一直都觉得少爷是个待人很真诚的好人。”垂眸看着在冰水里被重新浸透的毛巾，那里的倒影中茉莉头绳的红发带正在轻轻摇晃，“只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你该如何表达感情。”
“好人……”他的嘴里反复咀嚼着我对他的评价，食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起手机的金属边框，金属与指甲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扩散，“想听听我心里怎么看你吗？”
拧干新换的冰毛巾折好之后重新贴了上去，瞥见他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已然定格在了游戏的结算界面：“不是很想听，因为少爷会说什么我差不多能猜到。”
他嗤笑一声，放下手机翻身坐起，卫衣下摆卷起露出半截劲瘦腰线，淤青在暖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说说，反正也闲着，说对了给你奖励。”
“奖励？是什么？”
他略微扯松了一些领口，露出刚刚掐架时被我抓出的几道红痕：“猜对就放你一天假，爱干嘛就干嘛。”
“成交。”指尖抵着腮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这才不紧不慢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其一，刻板无趣，其二，金钱至上，其三……”看着他嘴角渐深的弧度，我叹息着说出了最后半句，“不懂变通的阴沉女。”
“简直了。”他歪头轻笑时露出犬齿，卫衣领口也随着动作滑向锁骨凹陷处，“林玧夏，你对你的认识还挺到位。”
“所以明天休……”话音未落，他忽然屈指弹在我发间茉莉头绳上，指甲与水晶花瓣撞出一声细碎的清音。
“可惜答错了。”雪松香混着姜茶气息随着他的轻笑扑面而来，“虽然部分是事实，不过没说到根上。”
“除了这些难道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颜冬忽然直起腰来凑近，背上贴着的湿毛巾也顺势滑落在了沙发上，“在我眼里……”阴影慢慢爬上我紧绷的西装裤腿上，让我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你就是一个被契约死死勒住咽喉的傻子。”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手术刀精准地划开看似完整的肌肤，暴露出内里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
西装袖口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我努力让自己投向他的目光保持住了一如既往的镇定：“我才不是傻……”
“林玧夏。”他忽然冷漠的声线里淬着冰，生生截断了我喉咙里努力编制起来的苍白辩解，“从现在开始不许反抗，这是你救命恩人儿子的命令。”
怔然地凝视着他眼底跳动的危险光斑，那一刻的自己真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朝我脸颊慢慢伸出手，一直到指尖快要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我才咬紧牙关使劲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脸上并没有指尖的触碰感，睁眼时才发现他的手指已经掠过脸颊勾起了我发间垂落的红发带，带起的冰凉发带轻轻擦过耳垂：“就像现在，如果我真拿契约胁迫……”他的指尖绕着发带慢慢打转收紧，红色发带在他冷白的指节上缠成血痕，“不论我做任何事，你都不会挣扎。”
“契约就是契约。”抬手用力拍开他手指的力道竟意外失了分寸，就连发带也在空中划出凌乱弧度，“我才不是还债的机器。”
他瞥了一眼自己微微有些泛红的手背，脸上却并没有生气的表情，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我：“林玧夏，你现在炸毛的样子倒是比装乖的时候顺眼多了。”
低着头木然地盯着落在沙发上的那条毛巾，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闷：“少爷，你刚刚那样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我可没那恶趣味，只是和你一样在说心里话而已。”他伸手将滑落在沙发上的湿毛巾整齐折好重新递到了我的手上，“放心吧，小爷从不干那缺德事，要真拿契约占你便宜，我妈今晚非得托梦过来揍我一顿。”
徐徐的暮色完全笼罩住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头顶上的中央空调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盯着我眼睛的颜冬忽然低笑出声，重新陷回沙发时卫衣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我想到好办法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转动了一下漆黑的手机屏幕，那里同时映出我那张紧绷的侧脸以及他戏谑的笑颜，“林大小姐马上要吃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