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动作快点，论坛十点半准时开幕！快点穿好衣服准备上场了！”领班张姐尖锐的嗓音就像是炮仗一样刺破了更衣室里的嘈杂。
我攥着暗红色礼服的缎面布料，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内衬胸垫粗糙的蕾丝纹理。当冰凉的拉链划过脊背时，左侧镜面忽然映出王倩涨红的脸，这个五分钟前刚认识的圆脸姑娘，此刻正与我共享着同款窘迫。
“妈哒，这老妖婆果然干的是妓院老鸨的活。选的什么破裙子，V领都要开到肚脐眼了！”她咬牙切齿地使劲拽着前襟，胸前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晃出了细碎的银光。
也不怪她会吐槽，这套暗红色的礼服将V领一直开到了胸骨剑突。这种情况下指望再套上内衣遮羞完全就是鬼扯，王倩的解决方法是套一个项链，我自然没准备那种东西，思来想去唯一的靠谱办法就是用别针稍微别一下胸口，这样至少能给自己留一点心理安慰。
更衣室里弥漫的劣质香薰呛得人想咳嗽，就在我摸索着别针想固定领口时，王倩的圆脸突然挤进镜框：“啧啧，夏夏你这打扮加上眼尾的泪痣……”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活脱脱电视剧里那种落难千金。”被她突然冒出的话给吓了一跳的我手一抖，金属尖端险些戳进锁骨。
有些无语地转过脸看着那个俏皮的女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了：“我倒是想，要真是这样的话分你500万。”
“五百万哪够啊！”她掰着手指头装模作样，“怎么着也得凑个整，八百万！”
“行行行，再给你加两百万当嫁妆。”
“发财了嘿。不过不得不说夏夏这腰臀比太犯规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腰上，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啧啧的赞叹，“我要是有你这身材，绝对天天穿深V去男朋友面前晃悠嘚瑟，是不是呀夏夏？”
我望着镜中重叠的倒影无奈地轻笑：“颜冬要是看见……”话尾突兀地断在空气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此刻就像块烧红的炭，烫得指尖微颤。
颜冬他要是看见我穿成这样丢他脸面，应该会气地把我扔护城河里喂鱼吧。
说起来我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估计是PTSD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退回去的王倩也开始整理起自己的着装，只不过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夏夏，快来江湖救急……”
王倩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拽回，侧头看去才发现此刻的她正背过手与卡在后腰的拉链较劲，肩胛骨在薄纱下凸起脆弱的弧度，上前帮她拉起拉链的时候，从她耳后飘来的橙花香还是让我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我真服了，这破衣服是给礼仪小姐还是夜店公主穿的？”
虽说倩倩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劝我不要紧张，可实际是她看起来好像比我还紧张来着。
思虑及此，穿好衣服的我鬼使神差地电视里那些欧洲贵族的模样微微躬身执起她的手，嘴唇轻触她泛凉的指节，虽然这个动作让胸前本就让人羞耻的V领又往下坠了半寸:"May I have the honor to dance with you？"
王倩愣怔片刻，忽然单手掂起裙角，接着右脚后撤半步，同样微微颔首:"It will be a pleasure to dance with you～"抬头时才发现她正朝我挤眉弄眼，“夏夏，从我这个角度看你可太要命了，我都快忍不住要伸进去捏了。”
“倩倩……”
……
会议中心穹顶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当高跟鞋又一次踩到裙摆险些让我摔倒时，一旁的王倩牢牢攥紧了我的手腕：“夏夏，第一次穿高跟鞋吧？”
王倩的声音从同样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我低头看见她绷得发白的脚踝，高跟鞋的后跟同样在她的后脚跟勒出了一道红痕。
刚要开口跟她说自己没事，结果一个没站稳又踉跄着抓住她手臂：“对不起倩倩，我适应几分钟就好了。”
“悠着点别把脚崴了，我看网上说要把重心放在前脚掌上。”
“知道了，王教练。”
“叫师傅！”
虽然高跟鞋对我这个从来没碰过的人而言完全就是一场折磨，跟踩高跷压根就没什么两样。
不过该说不说，比起其他人来我们两个还算是挺幸运的了，因为我们被分配到了门口签到处，只要有人来的话帮忙签到指路就行，唯一麻烦的就是要一直保持优雅的笑容以及弯腰15度的恭敬态度。
当第一双锃亮皮鞋踏入大理石地砖的瞬间，我的腰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弯出15度的标准弧度，这个角度早已经在颜冬家练习过千百遍，他总靠在真皮沙发里冷笑：“腰再低两公分，姓林的，你当自己是在捡钱？”
毕竟在颜冬家练习了这么久，这点小事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半点压力，我甚至觉得自己保持这样的状态一整天都没什么问题。不过旁边的倩倩就不行了，她只是坚持了一个小时感觉就有点半死不活了。
“倩倩，这里我来吧，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下领班问起来我就说你上厕所去了。”
“这……”
“放心吧，这活我干习惯了。”
“够仗义啊夏美妞。”她龇牙咧嘴地揉脚踝，“我去歇5分钟，马上就回来。”
临走之前的王倩突然扯了扯我袖口：“夏夏，那个更年期老妖婆又在当山大王巡山呢。”她突然凑近我耳边，指甲轻轻掐进我小臂，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跟刚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领班脑子绝逼有问题，千万注意点。”
她对着领班张姐领口麦克风形状的胸针翻白眼：“上个月就扣了我半天工资，就因为我在茶水间多吃了块曲奇。”
目送着倩倩消失在拐角，我这才调整回了刚刚的状态，这期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签到的，倒是没遇到什么事。
一直到领班的高跟鞋声像裁纸刀般突兀地划开空气，米色的女士西装出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蹙起了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