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悠像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书包放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攥着肩带。
萌悠很喜欢待在小区的公园里，看着小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玩耍——虽然这是林默规定的“集合地点”，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在这里“召见”萌悠，有时只是为了嘲笑他，有时则会命令他跑腿买饮料，也有时……
“大姐姐，你的发卡掉了。”
萌悠抬起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手里举着一枚粉色发卡。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是被林默强迫要求带上的发卡。
“谢、谢谢……”萌悠接过发卡，声音细如蚊呐。小女孩歪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大姐姐你真漂亮！”说完，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萌悠愣在原地，脸颊发烫。他从小因为清秀的长相和温和的性格被误认为是女孩——这也是林默欺负他的原因之一，“娘娘腔”、“假姑娘”，这些外号像标签一样贴在他身上。
“喂，发什么呆？”
熟悉的声音让萌悠浑身一颤。林默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萌悠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低着头等待“命令”。
但今天的林默有些不同。他盯着萌悠手中的发卡，眉头紧锁，眼神飘忽不定。
“刚才那小孩叫你什么？”林默突然问道。
萌悠的心跳加速：“没、没什么……”
“走吧。”林默转身，声音低沉。
萌悠小心翼翼地跟在林默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可走到半路，林默突然停下脚步。萌悠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后退。
“萌悠，”林默没有回头，声音异常平静，“如果我说……我以后不再找你麻烦，你会信吗？”
萌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的恶作剧吗，他心想。上周林默也假装要和他做朋友，结果第二天就让阿强把他锁在厕所隔间里。
“我……我不知道。”萌悠诚实地回答。
林默转过身，夕阳的光线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萌悠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黑眼圈很重，嘴角还多了一道新鲜的伤痕。
“我要解散‘青龙会’。”林默说，用的是他给自己小团体起的可笑名字，“不再当什么老大了。”
萌悠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僵硬地点点头。林默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萌悠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那只手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午休时间，林默果然把阿强和其他几个跟班叫到了操场角落，萌悠也一起被拉来了。
“从今天起，‘青龙会’解散。”林默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不再是你们老大，你们也别再跟着我混了。”
阿强第一个跳起来：“老大，你开玩笑吧？上周不是说好要教训三班那几个小子吗？”
“我说真的。”林默的语气不容置疑，“以后我要好好读书，你们也各回各家吧。”
一阵哄笑声响起。“读书？默哥你连作业都是抄萌悠这娘娘腔的，读什么书啊？”有人嘲讽道。
萌悠看到林默的拳头攥紧了，但最终又松开。“随你们怎么说。总之，以后别来找我——对了，也别去找萌悠麻烦。”说完，他转身拉起萌悠的手就走，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跟班。
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林默真的不再找萌悠麻烦，甚至开始在课堂上认真听讲。有次数学课，萌悠偷偷瞥见林默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公式，而不是往常的涂鸦。
而且林默还经常去图书馆自习——作为同桌的萌悠自然也被林默拉去了图书馆帮他复习。
“那个……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萌悠忍不住小声问道。
林默抬起头，窗外正下着雨，雨水顺着窗户滑下，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改变？”
林默放下笔，沉默了很久。窗外雷声轰鸣，掩盖了他的一声叹息。
“我爸进去了。”他终于开口，“经济犯罪，可能要判十年。我妈……跟别人跑了。”
萌悠倒吸一口冷气，不知为何，竟莫名的有些同情他……
林默继续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妹妹……其实是因为校园暴力自杀的。”
萌悠感到一阵眩晕，他从未想过林默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林默开始向萌悠请教功课，而萌悠则发现这个曾经的霸凌者有着惊人的学习天赋。
他们常常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到闭馆，偶尔林默会送萌悠回家，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谈论着习题和未来。
高考前的冬天特别冷。一天深夜，萌悠收到林默的短信：“能出来一下吗？我在公园。”
萌悠披上外套，在寒风中找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林默——他的鼻子冻得通红，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
“给你。”林默递过奶茶，“记得吗？就是在这，我告诉你我决定改变自己。”
萌悠接过奶茶，温暖从指尖蔓延到心底。“记得。”
他们沉默地坐着，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突然，林默开口：“萌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萌悠心跳漏了一拍，他转头看向林默，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中有种从未有过的柔软。
“你会愿意……继续做我朋友吗？”林默问完，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对远处的路灯产生了兴趣。
萌悠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当然。”他轻声说，然后鼓起勇气补充道，“永远都是朋友……”
林默猛地转过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在飘落的初雪中，他们的的手悄悄握在了一起。
“以后我罩着你……”
“是吗？那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