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着雨,不过比起刚刚是要小了些。这栋楼的第一层大厅有一些椅子,用途应该是招待。我就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等着雨停。
我的余光发现那边的前台小姐正在用很诧异的眼神看我,她应该是在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类似这样的事。我尽量不去看那边,有点尴尬。
我现在的主要目标是保持自然。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我需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才行。看着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大厅里偶尔传来的皮鞋踩地声简直是听觉盛宴,我很喜欢。
脚步声慢慢朝我靠近,难道是要把我请离了吗?一个人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坐在那。
我看向那人,令我没想到的是,来人是曾我。她右手托着下巴,一脸平静地看着外面。我弄不清她的意思,就只是一直盯着她。
她好像察觉到我的视线,只是把自己的眼珠子转向我。
「月见里同学……雨下的真大啊。」
她和我比起来还算勇敢了,居然直接就来搭话。换做是我,就继续沉默。
「确实啊。」
但既然别人都问我了,我多少也得给个回应,我就是这么想的。曾我听了我的话,还是按那副样子看着我。我隐约察觉这姑娘有什么事想和我说,于是我主动开启话题道:
「我记得你是B班的曾我吧?你好像是静的朋友来着。」
「你原来知道啊。小静难道有说过我的什么事吗?」
「没有。那只是我揣测的而已。」
曾我听完,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然后又恢复平静来,继续说道:
「你和小静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复杂啊。」
「有吗?或许吧。反正是不纯粹。」
这里的不纯粹可不是我们之间不纯洁的意思,别想歪了。
「之前你说的话,好过分……我现在有些讨厌你了。」
「你爱讨厌就讨厌吧。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
好像大部分都不是人。
曾我沉默了一会,看来我具备和陌生人聊天会把话聊死的能力。
「静呢?她现在在干嘛?」
「当时你离开后,小静就趴在前台那里哭,痛哭。看得我很难受,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哭,还是哭成那样。」
我也是第一次。
「都怪我,行了吗?你是专门来责怪我的吧?你要说什么我都认,只要不是性侵犯就可以。」
「……和你说话真累啊。」
啊,这我也知道。
「小静很在乎你呢。」
「我知道。」
「原来你知道啊?」
「拜托,我也不是白痴,能看出来的。」
「你应该也很在乎她吧?毕竟都说出那种话了,不在意也难说得过去了。」
「我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在乎她,但是现在的我隐约明白……她好像不想再让我在乎她。」
从当时她说的话就能看出来,让我别多管闲事。
「果然月见里同学其实算是个白痴呢。」
「别莫名其妙地骂我啊,很败路人缘诶。」
「她在乎你,并且想要你在乎她,但不是以那种形式。你明白吗?」
「说的暧昧不清还问我明不明白,我看你的小脑袋瓜是热昏头了。」
「嘶……唉……榆木脑袋。」
这家伙是在骂我迟钝对吧?
「你根本没必要生气成那样。」
「确实。但你要是设身处地的想想当时的我是什么心情,你大概也懂了。」
「我才懒得去想。当时你压根就没听小静把话说完吧?」
「啊,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
「我不喜欢不听别人把话说完的人。我家爸爸是书法老师,在这边工作。小静说她最近有些累,想去做些轻松的事。我就和她说可以来帮我爸爸的忙,顺便练习一下书法。她这几天的状况有在慢慢好转,可你却来打扰她。」
「……我想吐槽,这压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吧?你这种没出社会的高中生,完全不懂得工作有多累吧?即使是书法老师,那也很累。」
「难道你不也是没出社会的高中生吗?」
这点没错,但我做过工作,所以我才明白。也可以去问问打工的高中生,比如阳葵和冰见,她们绝对会否认你的。
「先不说这个。为了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是付出了很多诶!比如她在社团里的活基本我都干了,然后本来她要做的值日我也做了。还以为她去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才发现是过来胡闹。这让我很生气,难道我也有错吗?」
「你这只是在维护你和她之间的利益关系而已吧!关于感情上的事你是一点都不谈,张口闭口都是工作工作工作,你这样的男人是找不到老婆的!」
唔哇,这话说的。要不是因为我是我,那颗脆弱的心早就被扎得透透的了。
我有些尴尬,又扭过头去。看向外面,雨比之前要再小了一点,看来再等个20分钟就可以了。
曾我看着我,犹豫了一会,掏出一把雨伞,边递给我边说:
「你应该好好反思才对。喏,这把伞借你。在这里肯定不好,回家好好反思吧。伞要记得还哦。」
我有点木讷地接过伞,回道:
「谢了。」
「没事。我要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话音刚落,曾我转身向电梯那边走去。
我走出大门,撑开伞。抬头望向天空时,我发现一个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事实——雨居然已经快停了。那我借到的伞不就一点用也没有了吗?
……
现在是新的一天,还完雨伞的我站在学生会室的木门前,敲响了门。里面熟悉的女声说:
「请进。」
我打开门。学生会的其他人不在,冰见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右手握着笔,应该是在工作。
「假办公呢?」
「你怎么知道?」
「桌面凌乱,一丝不苟的冰见诗羽是不可能容忍这样的。所以你是刚刚才急忙掏出了文件,你可能以为我是老师,所以才假装办公。」
冰见听完我的话,放下笔,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就能多一个把柄。」
言罢,我把一个小本子拍到她桌上。她拿起来,端详了一会问道:
「这是……?」
「答应你的冷门电视剧排行榜。来自自称下北泽最权威的电视剧专家后藤美咲女士,我抄了一份下来。」
「噢噢……」
冰见好像没怎么理会我,专心地看着手中的排行榜。
「你这字……属于狂草了吧?」
「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毕竟这一本都是我在2个小时之内抄完的,别抱怨太多了。」
冰见合上书,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看向我。
「谢谢你呀~。」
「……不要再用这个腔调说话了,好恶心。」
是真的很恶心。
「咳咳……你现在就把这个给我了?不需要我再去偷偷观察栗花落同学了吗?」
「不需要了。……我已经摸透了。」
冰见沉默着试图理解我的话,实际上我也理解不了这句话,就好像睡懵了说出来的话一样。
「我来这没别的事了。那我走了。」
我撂下这句话,转过身去帅气离开。
「喂……!」
尽管冰见叫我,我也不停步。这样的我很有硬汉的感觉。
……
活动室里,昴在拖地。
「这地不是昨天拖过一遍了吗?」
「每天都得拖,不是吗?」
「又没什么人回来,没必要的啦……」
我边说着,边转了个圈躺倒在床上。全身的舒服下来了。
昴放下拖把,走到我旁边,递给我一个形状奇特的手环。
「这是什么?」
「你先戴上。」
「戴上了,然后呢?」
「我在朽木的手机上弄了个求救APP,只要在APP求救,这个手环就会震动,然后我们就能过去帮她。」
「厉害啊,不愧是苏氏科技。」
昴对着摇了摇手腕,亮出了那个手环,示意他也有戴着。
昴把拖把给放好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出门。马上就要出去了,他才想起来和我说道:
「我下午得回家办点事,社团就交给你了啊,彬。」
然后便离开了。说什么交给我了,你也不是社长啊,哪来的决定权。不过需不需要社长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摆烂了。
我躺在床上,困意渐起。于是我拿出手机,正好看到朽木给我发的消息。
『月见里同学,社长说她今天要和我走,护我周全。我认为你可能不知道此事,便来通报。』
静总算是做了点该做的事啊,真是让人欣慰。不过她居然不主动和我说,而且昴可能也不知道。估计又在耍什么小脾气了,真是的。
我没再多理会,反正朽木那边应该能看到我的已读。于是便定了个下午的闹钟,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做了个短小的梦:神明的脑袋——就是那个眼球,对着我,死盯着我。然后留下一句『叛徒』消散不见。接着我就醒了。
奇怪,我的闹钟压根没响啊。我也只是做了这么短的一个梦而已,怎么就莫名地醒了呢?我打开手机一看,噢,原来已经放学了啊。
距离闹钟响还有2分钟,算是卡点醒的。可真正吵醒我的那个东西我还没找着。反正不是放学的人群,旧校舍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那还能是什么呢?
突然,我恍然大悟。看向左手上的手环,它现在,正在无比剧烈地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