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瞳奈便醒了。
白鹭茜蜷缩在床的一角，睡得很沉，呼吸细长平稳，像只小猫。
瞳奈轻手轻脚地起身，换上制服，仔细地在包里装进了一叠文件和一叠照片。
那些是昨晚熬夜做好的——白鹭茜的个人资料，对她的记忆、印象，还有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资料是手写的。
这些全部做完之后，就送去打印店全部打印了十份。
而且不只是放在包里，连衣服口袋、笔袋夹层，甚至鞋子里，都藏着她的存在。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摸，就能知道“白鹭茜是真的存在过的”。
瞳奈一边确认一遍遍地藏好照片，一边在心底默默发誓。
——绝对不可以忘记她。
因为，做好约定了。
收拾完毕后，瞳奈带着有些沉甸甸的包，推开了房门。
白鹭茜没有跟去学校。
因为现在的世界里，除了凤夜拓平之外，没有人记得她了。
班级里没有她的位置，老师也不会提到她的名字。
所以，茜只能暂时留在瞳奈的房间里，像被遗落在世界角落的小小幽灵，静静等待。
瞳奈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周围的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只有她知道——世界已经在悄悄地，改变了。
上课时，瞳奈一边听讲，一边手指时不时摸向包里，指尖掠过那叠资料和照片。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低头偷偷翻看。
而周围的同学，依然谈笑风生。
而就是在这个美好的氛围中，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个身边的人被遗忘了。
瞳奈感到一阵阵发凉。
到了午休，凤夜拓平和瞳奈汇合。
“户田，吃饭去？”
“嗯。”瞳奈点了点头。
“带上我。”这个时候，时雨彩也提议要来。
三人端着午餐，在食堂角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而时雨彩的午饭显然更豪华——毕竟那不是从食堂买的，而是自己从家里带的。
阳光洒在窗台上，暖暖的，但几人之间的气氛却格外沉重。
凤夜一边低头扒拉着饭，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关于白鹭茜，我查了很多资料……资料上还记得她，教务系统也有记录……但是，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对于她没来这件事情，没人觉得奇怪。”
瞳奈捧着热气腾腾的汤，小小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看了，连演剧部的部员名单里都有茜的名字。”
凤夜的话音刚落，时雨彩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慢悠悠地开口了。
“其实……我也查了事情。”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得让瞳奈心脏一紧。
因为她的能力更强，查到的东西一定是更清楚更直接的。
“托了家里的关系，查了白鹭茜和她家人的资料。”时雨一边翻着手机上的笔记，一边平静地说着，“有件事情……你们可能不太能接受。”
凤夜和瞳奈都同时抬起了头。
“白鹭茜的妹妹——白鹭恋。”时雨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实际上，在一年前就死了。”
啪嗒。
瞳奈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
“死了……？”
瞳奈的声音轻轻颤抖着，仿佛害怕这两个字一出口，周围的空气就会凝结成冰。
时雨彩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指尖在餐桌上敲了两下，微微点头。
“嗯。死因是一场重病。医院那边有完整的病历记录，去世时间是一年前的春天，连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也都能调出来。”
凤夜拓平皱着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捏住了喉咙，沉默了几秒后，才低声说道：
“……可是白鹭恋现在还在啊。每天早上都会来上课，跟大家打招呼。”
“昨天放学，她还在校门口跟我说‘明天见’。”凤夜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困惑。
时雨彩半垂着眼，语气却异常冷静：“没错。白鹭恋……正在过着‘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所有人都觉得那是正常的——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风，轻轻推开了窗户的一角，带着温柔而冰凉的气息拂过他们的发梢。
瞳奈抱着手臂，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已经……”
“不是鬼。”时雨彩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像薄冰一样清脆。
“她的身体有温度，有呼吸，有影子。也能吃饭，也会打喷嚏。”
凤夜低声补充道：“而且她在教务系统里也有在籍记录，学籍卡上也是最新的……不是伪造，是真正登记在册的。”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头顶是明媚得过分的阳光，洒在每个人的发梢和睫毛上，仿佛镀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食堂里人声鼎沸，筷勺交错的声音热闹而喧哗，但他们的世界却像被透明的玻璃罩子隔开了一样，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瞳奈捧着热腾腾的汤，小小地喃喃道。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大家也都笑着、吵着、生活着……可就是……”
“——就像一场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梦。”时雨彩替她说完了，语气冷冷淡淡的，但瞳奈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心脏。
凤夜静静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很久，然后像是用尽了很大的力气似的，抬起头问道：
“时雨，你觉得……白鹭茜的‘消失’，跟白鹭恋的‘存在’，有关系吗？”
“或许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时雨摇了摇头，黑色的长发在肩头滑动着，如同一阵柔软的风。
“是，时雨铃吗……”瞳奈问道
时雨垂下眼睫，说道：“我以为你不相信。不过，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我不记得白鹭茜。但是从白鹭恋的事迹看，已经无法归咎于‘幻觉’和‘记错了’一类的虚幻事物。”
瞳奈紧紧捏着裙角，心脏跳得急乱。
“既然如此，是超自然的力量，奏效了……”
瞳奈回想起白鹭茜在浴室里靠着自己，声音颤抖地问：“会一直陪着我吗？”
还有那个湿润的额头，软软贴在自己肩膀上时，传来的细细的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