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奈坐在楼梯间的栏杆上，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心里，却像猫爪子挠似的，乱成一团。
……要不要告诉白鹭茜？
瞳奈皱着眉头，盯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心烦得不行。
如果告诉了，白鹭茜那个笨蛋，肯定会做出蠢事吧。
——一定会放弃白鹭恋，选择救回凤夜。
那家伙就是这种不会为自己考虑的性格。
白鹭茜现在还不知道真相。
她误以为白鹭恋是幽灵，而且知道自己渐渐在被淡忘——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一切，没有任何问题和反抗。
茜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用自己的存在换取恋生命的事实。
所以，当她知道真相，知道恋的复活是她的个人选择，而非大义之时，她大概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愿望，拯救凤夜吧。
瞳奈用力揉了揉脑袋，像是想把那些烦人的想法一并揉烂。
可问题是，这么干的话，真的好吗？
到最后，剧本大概会发展成茜用自己的生命换凤夜的生命吧，茜的执念这么深，她怎么可能选择自己活下来让恋独死啊？
如果因为自己的多嘴，茜死了，那又该怎么办？
瞳奈抱着胳膊，背靠着栏杆，闭上了眼睛。
风从走廊深处吹来，带着喧闹的人声，像是世界还在无忧无虑地转动着。
她咬了咬牙。
啧，麻烦死了。
说到底，这种牺牲来牺牲去的剧本，她最讨厌了。
搞得像全世界的人都伟大得不得了，只有自己小气似的。
烦死了。
瞳奈低头，用鞋尖轻轻蹭着地板。
光影在她的脚下来回摇晃，就像她摇摆不定的心情。
结果，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直耗在那里。
不想开口，不想打破这个看似岌岌可危的平衡。
也没想好，要怎么样才是正确的。
更准确地说——
她其实压根就不相信，这种局面还有“正确答案”。
所以，只能耗着。
耗到有人先妥协为止。
或者，耗到所有人不得不面对那场迟早会爆发的风暴。
直到放学的钟声响起，楼梯间的光线变得暗淡下来，瞳奈还抱着胳膊，倔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是一块不会开口、不会表露情绪的顽石。
明明心里烦得要命，却依旧嘴硬地告诉自己：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这种破事，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玩galgame有很多这种二选一剧情。
——反正，我又不是为了谁才留在这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还是堵得难受得要命。
像是被什么又钝又沉重的东西，一点点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她只是继续坐着，像平时一样冷着脸，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临近傍晚，演剧部的排练教室里气氛紧张而安静。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只有教室里白炽灯的光，冷冷地撒在地板上，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是最后的排练了，明天就要演出了。
“来，再从这一幕重新走一遍！”
白鹭茜抬起手，声音清脆而认真。
凤夜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动作稍微慢了一点。
只是……呼吸似乎有些不稳。
只是……偶尔闪过眼底的痛苦，藏得不够完美。
瞳奈靠着后排的墙，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什么也没说。
“再来一次，凤夜同学，你这里的情绪要再深一点！”
白鹭茜兴奋地指点着。
凤夜笑着说了句“嗯”，然后又撑着病弱的身体，重新摆好姿势。
然后又一次演绎，又一次摔倒，又一次用尽全力撑起。
瞳奈眯起眼。
啧，勉强得要命。
动作太用力了，呼吸也乱掉了，汗水沿着脖颈一滴一滴地滑下，背脊微微颤抖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但那家伙偏偏撑着，硬是撑着——
因为白鹭茜在看着。
瞳奈心里一阵烦躁，咬着后槽牙，指尖狠狠掐进了手臂。
……白痴。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谁啊。
以为稍微摆出点笑脸，别人就会安心了吗？
他一点也不擅长撒谎。
可是白鹭茜，那个更迟钝的家伙，却真的没看出来。
“很好！感觉越来越好了，再来一次吧！”
白鹭茜拍了拍手，兴致勃勃地喊道。
凤夜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但还是微笑着站好。
瞳奈在后排看着，心里像是被人拿小刀子一下一下地剐着。
她当然知道。
就算凤夜撑着演完，也不会有奇迹发生。
演完一百次、一千次，也不会好起来。
只会让身体崩溃得更快一点。
到时候，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彻底坏掉了。
她应该开口的。
应该在白鹭茜面前把一切撕破，让所有人直面这个烂透了的现实。
可她动不了。
像钉子钉住了双脚一样，动不了。
她咬着牙，冷眼看着凤夜一遍遍用自己的生命硬撑出来的漂亮动作，冷眼看着白鹭茜开心得像个孩子。
要恨着白鹭茜吗，恨着迟钝的白鹭茜？
开什么玩笑，瞳奈最喜欢白鹭茜了！
自己呢？
就这么袖手旁观？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场蠢剧继续上演？
瞳奈狠狠地攥紧拳头。
明明她最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明明她最讨厌这种优柔寡断了。
结果呢？
现在的自己，却和所有那些最糟糕的人没什么两样。
啧。
真是恶心。
瞳奈冷着脸，背靠着墙，狠狠闭了闭眼。
手指一下一下地在臂弯上掐着，用力得像是想把烦躁和自我厌恶一起碾碎。
可是那种闷热的痛感，反而让人更清醒。
她清楚地知道——
再怎么逃避也没用。
再怎么嘴硬也没用。
事情，总有一天会摊开来，狠狠砸在他们所有人头上。
而那个时候，自己又能怎样呢？
瞳奈什么都没说，只是倔强地抱着胳膊，看着凤夜再一次笑着站了起来。
光线下，少年微微颤抖的影子，显得格外孤独又脆弱。
瞳奈咬紧牙关，心里骂着：
……蠢货。
然后，继续冷冷地站在原地。
就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这样差不多就好了。”
“真希望明天的表演会好起来啊。”
茜也拍了拍双手，鼓励道：“凤夜演的也很好了。说实话，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演出呢。”
凤夜则是微微笑着，说道：“恋能喜欢，就太好了。”
毕竟我们的努力，全都是为了恋。
希望她可以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