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灯光比刚才黯淡了许多。
散场的余热还残留在空气中，但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深深浅浅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在偌大的后台里，只剩下了凤夜、白鹭茜和瞳奈。
就在这份诡异的安静中，异变突然发生了。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凤夜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弯下腰，单膝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碾压般摇摇欲坠。
“……凤夜？！”
白鹭茜慌张地蹲下去想要扶住他。
瞳奈站在一旁，眉头狠狠皱起，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
凤夜的头发，在短短的数秒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原本的色泽——
像枯萎的花朵一样，转为了苍白的银色。
他双眼半闭，呼吸急促而紊乱，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我、我去叫医护人员！”白鹭茜声音发颤，急切地摸出手机。
但是还没等她按下号码——
“等等。”
瞳奈开口了。
她的声音低哑而冷静，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碎冰。
白鹭茜愣住了，转头看着她。
瞳奈走了过来，站到了两人面前。
光线从身后投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盯着凤夜几秒，像是在确认他还能听见似的，才咬牙开口。
“——他，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普通的病。”
她的声音稳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刀子划破空气。
白鹭茜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动作。
瞳奈继续说道：
“……是因为，凤夜，曾经用‘时雨铃’，许了愿。”
“凤夜被愿望反噬，身体老化，靠人类的医学，根本毫无用处……”
即便谁也没有告诉瞳奈这些事实，但是瞳奈本能上却接受了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事实。
寂静。
只有凤夜的微弱喘息声，在昏暗中断断续续地回响着。
瞳奈看着白鹭茜，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有些发涩。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说出口。
“……他许下的愿望，是让……已经消失的你——回来。”
瞳奈的声音有些轻微地颤抖，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不至于太过刺痛眼前这个本就满脸苍白的少女。
白鹭茜怔住了，像是听不懂瞳奈在说什么，睫毛剧烈颤动着。
“我……？”
瞳奈移开了目光，不敢直视白鹭茜的眼睛，仿佛那份纯粹的茫然让她更难开口。
但她还是继续了，声音低哑又缓慢，像是每一个字都在拉扯她的神经。
“凤夜现在的身体状态，应该就是许愿之后的副作用了……”
白鹭茜身体一晃，像是快要站不稳。
瞳奈捏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她逼着自己继续说道：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说，一直自己撑着……直到现在。”
后台灯光昏暗，凤夜倒在地上，苍白而脆弱，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那一刻，瞳奈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忘记说了，关于时雨铃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下来，“你记得吧？凤夜手机上，挂着的那个小铃铛。”
白鹭茜睁大了眼睛，机械地点点头。
“……那是‘时雨铃’。”
瞳奈轻声解释着，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迟疑和痛苦，“一种……能实现人愿望的道具。只要真的想要，就能成真——”
“但是，必定要付出代价。代价……是难以承受的东西。”
白鹭茜捂住了嘴，脸色雪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倒。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无法相信……”
“我相信。”白鹭茜回荡着的紫色双马尾像是在点头，“既然恋都回来了，既然已经消失的恋都可以回来……那么，也就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了。”
“因为，因为只要相信了这些，一切说不通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所以，所以，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
瞳奈微微闭了闭眼，像是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给自己最后一点勇气。
“白鹭恋能复活，不是因为她变成了什么幽灵。”她慢慢地说着，每个字都像压在心口的巨石，“是因为你，在不自觉中，许下了用自己的消失，换取她回来的愿望。”
“‘不自觉中’，指的是你在心愿部活动室大哭的时候……你一定是通过话剧，想到了你的妹妹吧。你庞大的思念，和凤夜想要为你做些什么的念想，让这份心愿被实现了，透过时雨铃……”
“……而凤夜，又用自己的生命，把你从‘不存在’的状态里救了回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凤夜依旧虚弱地蜷缩在地上，白鹭茜则整个人呆立着，眼神空洞，像是灵魂被什么狠狠撕碎了。
白鹭茜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冷得像冰刀割在骨头上。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后台通道传来。
“——原来是这样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死寂。
瞳奈猛地转过头去，只见白鹭恋站在后台门口，穿着校服。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看上去意外地平静，眼神却像深不见底的湖水。
白鹭茜一怔，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
“恋……”
她声音发颤地叫了妹妹的名字。
而白鹭恋只是垂下眼帘，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看不出是在生气、在难过，还是在……无力地接受。
后台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谁也没有动。
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昏暗的灯光下，凤夜无声的喘息，还有白鹭姐妹之间那道，看不见却足以让人无法呼吸的巨大裂痕，悄然蔓延开来。
忽然，白鹭恋轻轻开口了。
“那么……只要我消失，所有人就能得救了吗？”
那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清淡。
白鹭茜猛地摇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
“不行……！要消失的，只能是我！”她上前一步，拽住了恋的手，声音几乎是哭喊，“如果我再次许愿……用我的生命，一定可以救回凤夜！”
白鹭恋低头看着被抓住的手指，神色空洞而木然。
“姐姐不要，自以为是了……”
恋的声音里没有恨意，也没有怒气，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疲惫。
她如同一个人偶一般站立着，仿佛从未真正活过一般。
“死掉的，只能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