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是？”
餐桌上的菜肴并没有动过，秦心从女儿离开后就一直在安静等待。
“一直想等兼职结束后给爸买礼物，但想来想去，最常用到的还是手机呢。”
秦玥抱着一个牛皮纸购物袋回来，将其放在桌面后，双手按下纸袋边沿，露出里面没有塑封的纯白包装盒。
“是爸最喜欢的白色，选这个品牌型号，小玥也看过很多评测视频，没有乱花钱哦~”
秦心十分惊喜，但也像绝大多数父母一样，口嫌体正直地想要说上几句。
“塑封拆掉了，也激活过，不可以退了哦！”
聪明的女儿显然早有准备，乖巧地在餐桌旁坐下，语气不容反驳，让秦心只能将想说的全部咽回肚子里。
“爸爸知道了，谢谢玥玥的礼物。”
秦心露出笑容，只是相比于这份礼物，他更纠结该如何向女儿解释饭后自己需要工作的事情。
明明刚才一个人等待的时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此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爸……是因为小玥自作主张买那么贵的东西生气吗？”
父亲的欲言又止被秦玥敏感地捕捉到，牙齿轻咬住嘴唇小声问道。
“怎么会，这是玥玥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都可以。”秦心回答完，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坦白：
“饭后爸爸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看电影的事情……”
“没关系哦~”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
不出预料的回答，让秦心更觉得不是滋味。只能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向秦玥碗中添着菜，然后又胡乱扒拉几口米饭，苦涩地咀嚼起来。
小玥，为什么不能任性地要求爸爸一次呢？
握紧筷子的手上，青色血管因为一时紧绷格外清晰。
女儿的懂事省心，不是自己理所当然失约的理由。
“玥玥，我想了下，吃完饭后爸爸还是……”
秦心重新下定了决心。
明天被臭骂一顿也好，回来后熬一个通宵也好，甚至丢掉工作也无所谓。
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不就是为了能照顾好女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吗？
可秦玥终究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爸！”
秦玥抬头眨着眼睛。
“爸爸是想让我饭后问可可有没有空对吗？这样多余的票也不会浪费了。”
抢先以同学做为借口，秦玥继续让这个递给父亲的台阶更加自然。
“之前可可还请我去参加‘飞絮’的见面会，这次也算是请回她吧~”
明明内心的失落已经扭曲成诸如愤怒、憎恶等负面情绪。秦玥依然在笑着分享与朋友的交往，直到发现自己父亲的沉默，对上那仿佛看穿自己的复杂目光
“爸，怎么了吗？”
秦玥低下头，她猜不透秦心目光中的含义，也害怕这种目光。
“没什么，这段时间，爸爸会找找看新工作。“
叹了一口气，秦心也在猜测和解读。面前女儿对自己永远报以温柔和微笑的外表下，究竟有什么忽视的东西。
“等下洗碗的事情交给我，玥玥你早点出门，联系下可可，看电影前也去商场逛逛，想买的东西不要省钱。”
秦心端起碗，看似随意地夹着饭菜，内心却为自己又一次接受了女儿的包容而自责。
或许等过段时间工作不那么紧张，有空多多陪伴孩子，自己才能重新走进女儿的内心世界。
“嗯，小玥知道了。爸最近工作很辛苦，上级似乎又是个很糟糕的人。”
秦玥给自己盛的主食很少，此刻小碗中已经见不到一粒米饭。
“爸，应该很讨厌那个人吧？”
秦玥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发问，端起空碗和筷子背身走向洗碗水池。
“这个的话，是讨厌吧。”
秦心不太想把工作上糟心的人和事带进父女间的话题。
“但从公司角度来讲，那些大领导也因为这样才会用他。”
“社会上的工作，毕竟不像小玥去做家教那样简单……”
秦心感觉自己的回答实在别扭，一方面不想回应，另一方面又想加入些自以为是的道理，像是卖弄自己作为父亲与年长者的社会经验。
相比起来，秦玥有些怪异的反问却是一针见血。
“公司又不是我们家的，为什么要站在他们的角度？”
“爸觉得讨厌的话，小玥会……嗯！其实也可以向小玥倾诉的，爸在家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将碗筷在池子中放好，打开水龙头。
秦玥盯着放出的水与碗口齐平，在濒临失控的情绪前压低声音。而在面对墙壁的眸子中又是染上一团血红虚影，只是在眯起后不容易被察觉。
“放那里就好。小玥说的也有道理，爸爸知道了。”
秦心看了眼桌边的新手机，又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收起碗筷催促女儿早些出门。
“知道啦！”
晚餐在各有心事中结束。
等到秦玥走出厨房，秦心才后知后觉发现女儿一反常态地没有在洗碗或者是打扫餐厅的事情上和他纠缠。
嗯，这其实也是自己想要的。
穿戴好深蓝色的围裙，秦心开始洗碗。
咔哒——
玻璃移门被关上，过于用力的关门动作让玻璃门在撞击滑轨末端后颤动。
此刻秦玥温柔的目光如同更变场景而拉起的舞台幕布，闭合与抬眸间，温柔褪去，只留下残酷的冰冷。
明明从上个星期自己就一直等着今晚，明明有那么多准备和期待。
一定是因为那个叫做张斌的家伙。
真是……该死呢！
踩着急促的步子走回客厅，秦玥跪坐在地毯上，很自然地拿起了刚才从父亲手中转移到茶几上的手机。
08，88，85。
锁屏密码对应了自己、然后是爸爸、最后是妈妈的出生年份。
熟练地按序输入，直到最后一个‘5’的地方，秦玥将目光移向全家福中那个抱着幼时自己，印象模糊的女人。
短暂停顿后，手上操作继续，秦玥打开微讯软件。
习惯性地留意了列表中秦心和几名女同事的聊天记录，确定没有什么特别之后进入【和泰商贸-朝夕市分公司】的工作大群。
“果然，找到了。”
无论是群消息还是私人讯息，都将元凶完全锁定。
而且作为群主，张斌位于群成员的最前排，真人的商务风头像，让秦玥感觉省了不少功夫。
转发图片至【玥玥】，删除转发图片的聊天记录。
在几秒钟完成操作，关闭后台运行的微讯，重新放回原位的手机上显示内容已经是锁屏的合照。
“爸爸~小玥，会帮爸爸分担压力的。”
白皙的小臂压在腹部上，紧贴着衣服与肌肤一寸一寸向上挪移，秦玥拥抱着自己，喃喃低语。
“站在，女儿的角度。”
又是想起刚才客厅里，脸颊被秦心抚摸的感觉。
右臂开始搭上肘关节，随后翻转手腕一掌心托起下巴。
“不会再让爸爸一个人付出和苦恼。”
耳边聆听着餐厅中传来的流水声响，秦玥的手臂托起发育良好的诱人之处继续抱紧自己，另一只则抚摸脸颊轻轻揉蹭。
自己已经足够努力扮演好爸爸喜欢的女儿样子，工作和钱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那么自己和爸爸的幸福家庭，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找回妈妈，或者……找一个妈妈……”
黑色柔顺的长发在身体的起伏喘息中不断晃动，秦玥努力平复下心情，从裙兜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相比于遥远的事情，解决掉这个让自己和爸爸都讨厌的家伙才是当务之急。
而保存下转发来的照片前，秦玥的指尖偏移到了编辑按钮处。
选择画笔，红色。
“破坏爸爸和小玥约定的家伙，呵呵~”
指尖戳在屏幕，缓缓拉开的红色横线和指尖同步划过商务照中男人的脖子。
秦玥保存下这张编辑后的照片，也记住这张将死之人的面孔。
“爸，我出门了~”
走到玄关穿好鞋子，秦玥出门前向餐厅厨房的方向喊道。
“路上小心。”
听到回应，秦玥这才关上房门，在离开家后拐进消防通道向楼顶走去。
哒哒哒——
黑暗逼仄的通道楼梯中，伴随带有回音的脚步声，感知声音的灯光随即亮起，在微弱黄光中，映照出少女纯白的发色。
是的，纯白。
如同一场凛冽冬雪，变身将秦玥原本的外貌、情感与一切覆盖在冰冷之下。
在迈过通向楼顶的最后一级台阶前，处于通道阴影中的秦玥拨通了一个号码。
“隐姬前辈，我想找一个人。”
“要做什么？”
“当然是……”
“杀了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