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堡的后院，夕阳染红天边的云，血色的光辉洒在黑曜石铺成的地砖上，远处传来魅魔学院下课时特有的骚动声，而莉莉丝正站在那片荒草掩映的庭院中央，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眼前的一排小女孩。
七个孩子站得整整齐齐，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挺胸抬头，像在接受检阅；有的偷偷瞥她，眼神中闪着古怪的光；还有的抱着毛绒布偶站在原地，看起来连鞋都穿反了。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然后冷冷开口：
“这些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鬼……你确定，他们天赋异禀？”
她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怀疑。
一旁的阿拉斯·卡斯特维尔立刻从阴影中滑出来，像献宝一样走上前，满脸谄媚地躬身行礼。
“哎呀，我最敬爱的莉莉丝陛下，我亲爱的血色月辉，我至高无上的黑夜之主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莉莉丝一个眼神扫得硬生生顿住。
“跳过废话。”
“……明白。”阿拉斯干咳一声，马上堆起正经的笑脸，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属下可是吸血鬼，专门看血的。别看他们现在毛都没长齐，但这血脉啊——我只要稍微靠近闻一闻，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材料。眼前这几个，天赋简直吓人，尤其是那几个站在最边上的——一个是神圣血统混魔种，一个身上残留着远古符文气息，还有个……啧啧，连我都闻不出底细，说不定祖宗是创世龙。”
莉莉丝听着，眉头微挑：“你就靠鼻子分的？”
“这就叫血统嗅觉鉴定法！”阿拉斯拍着胸口，露出“我超懂”的表情，“而且陛下您不是说嘛，要找那种最能‘杀死您’的人，那自然是得找潜力大的呀！这几个，只要在您身边熏陶个十几年，指不定哪天真能一剑捅进您心口——”
“闭嘴。”
莉莉丝皱眉，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女孩身上。七个孩子安静地站着，表面看起来还算听话。
但她能感受到，她们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藏着不同的东西。
野心、光芒、困惑、执念、疯狂、温柔，甚至是……羞涩的喜爱。
她眯起眼睛，忽然开口：
“你们几个……想不想变强？”
魔王城的后院静得出奇。
乌鸦停在枯枝上，沉重的风拂动着荒草，七个小女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七只被困在风暴中的小兽。她们眼中没有求助，也没有哭泣，只是本能地收敛着呼吸，仿佛害怕多出一丝声响就会被身前的魔王撕成碎片。
莉莉丝眯起眼睛，俯视着她们。
她原本以为这些孩子会哭、会闹、会下意识躲避，但没有——她看到的是一种古怪的冷静，带着对一切早已习惯的钝感。那不是胆量，而是——活得太久、苦得太久，早就习惯了人类世界的冷漠和无情。
她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剑刃划破冰面：
“你们很害怕，对吧？”
没有人回答。
莉莉丝冷笑一声，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得像雷鸣，压得空气发沉。
“但我可不是你们的救世主。这不是孤儿院，也不是慈善所。”
她在她们面前站定，身姿笔挺，语气平静得近乎冰冷。
“从今天起，你们就在魔王城里生存。但我只给你们五年时间。五年之内，谁能活下来，谁就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命运。”
“死了的话——”她微微一顿，眼神像刀，“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小女孩们的表情一一变得严肃。
她们不是听不懂“死亡”的意思——恰恰相反，她们太懂了。
在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芙萝蕾终于咬了咬牙，举起手，小声问道：
“那个……可以给我们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吗？”
莉莉丝微怔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阿拉斯，眉头轻蹙：“……她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阿拉斯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点罕见的正经神情。
“您也知道，这些孩子不是‘养’出来的，是‘捡’来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大多是被拐卖未遂时丢弃的货，或者是被人类家庭遗弃的孤儿。都是女孩子，在这个打仗比吃饭还常见的世道里，没人愿意养没力气的孩子。”
“特别是女孩子，不值钱。不干活，不上战场，养着还费粮食。卖得出就卖，卖不出就丢。”
莉莉丝沉默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孩子一开始并不恐惧魔王城，甚至连眼神都太过安静。
不是不怕，而是她们早已见过比“地狱”更残酷的地方。
在那片人类世界里，她们早就失去了能恐惧的资格。
莉莉丝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缓缓变冷。
“我不管你们过去怎么活。”
她扫过那七个女孩，每一个都抬起头望向她。
“但从今天起，想活——就去挣。”
“魔王城不会给你们仁慈，但它会给你们机会。”
“房间自己抢、饭自己争，想赢就练，想活就打。五年后谁站着，谁就能选择要不要继续留下来。”
她的披风掀起一阵狂风，夕阳下，魔王如同降世的神祇。
而那七个小女孩——终于第一次，眼中泛起了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光。
十岁左右，是孩子们血脉觉醒与天赋成型的关键期。
这段时间若能接受良好的锻炼与引导，便能决定未来几十年走向的上限。而如果被错过、荒废，那天赋再高也不过是废材一块。莉莉丝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冷下脸、放下架子，把这七个小鬼留在魔王城。
魔王城，是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
这里没有血统论、没有出身门第，只有强与弱，胜与败。
只要你能展现出相应的实力与态度，就连最低阶的魔物也能在城中拥有住所、资源，甚至追随者。而反之，哪怕你是莉莉丝钦点的“未来勇者”，也没人会多看你一眼。
这是魔王城，也是地狱的炼炉。
不过——眼前这七个孩子，显然暂时还理解不了那么多。
她们全都愣愣地看着彼此，在确认了“真的能住下、真的有饭吃”之后，反应竟然是——
“太好了……真的有吃的欸！”
“真的不会赶我们走吗？”
“我今晚终于不用缩在桶里睡觉啦！”
“可以不偷东西活下来，好像做梦一样……”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我们要吃饭！”，紧接着几个小女孩兴奋地跳了起来，在后院蹦蹦跳跳地围成一圈，拉着手原地转圈，笑声叠在了一起。
她们不是高兴自己可以变强，而是——终于不用再为了活命而偷、而躲、而挨打了。
莉莉丝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她本来是想塑造“高冷魔王”的形象的，刚才说得一板一眼，气势全开，甚至还特意强调了“魔王城不施仁慈”。
结果——一转眼就被这群小屁孩当成了救世主一样围着笑、围着跳，还一边喊着“魔王大人是个好人！”
“……”
她的眼角开始疯狂跳动。
她觉得自己的威严没了，人设崩了，气场碎了。
“……这群死丫头。”
莉莉丝暗骂一句，正想训斥两句保持高冷人设，结果阿拉斯悄悄凑了过来，小声在她耳边道：
“陛下也别太在意，毕竟——您百年来也就只收了这几个‘亲传’，让她们开心点……不是挺好的吗？”
“你闭嘴。”
莉莉丝冷冷回怼，但语气并没有太重。
她确实没什么威严。
毕竟过去这整整一百年，她活得就是个“家里蹲·大魔王”。
除了偶尔有个勇者突破四魔将防线、偷偷潜进城堡，她才会伸根手指、隔空一弹，秒杀对方。
其他时候，她根本懒得出门。日常就是在王座上刷情报、翻秘卷、数日子等死——等一个能杀得死她的勇者。
结果呢？
杀不死她的倒来了一批，笑得比勇者还灿烂的小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