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珏大人？”徐薇出声提醒。
“你们听就听吧，反正也就家里小孩叮嘱两句。”黎珏说着就已经拨通了电话，男孩稍显稚嫩的嗓音从中传来，“姐姐，晚上好！”
“小安在做什么呢，吃饭了没？”
“刚吃完，吃了肯德基的牛肉堡和吮指原味鸡，还有冰可乐。”
“好哇，姐姐不在就猛猛吃垃圾食品了是不是，看姐姐回去怎么收拾你。”黎珏虽然声音听着很凶，可嘴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脸，一副面对他们时截然不同的亲切态度。
“队长，电话里是…黎珏大人的弟弟？”徐薇凑到李恭延身旁，压着声音小声地问他。
“捡来的，还在上学。”
“妖怪？”
“人类。”
徐薇一脸错愕，千年大妖收养人类男孩，她只在各种小说漫画里见过类似的剧情，堂堂九尾妖狐，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尤其是和男生通话时，黎珏脸上独有的笑意，说话间温柔的语气，那股意味似乎不只是对亲人的关心，她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问出口。
“我只吃这一次，早上中午都有好好吃饭的。”
“那有没有拿姐姐给你的钱买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很乖的。”
这一瞬间，几人看到的仿佛只是一位关心家人的温柔姐姐，黎珏这副异于平常的形象让他们都忘记了她也是一位活了几千年，双手沾染无数鲜血的大妖，恍惚间让他们都觉得亲切了几分。
通话结束，黎珏把电话还给了李恭延，他接过手里，顺势提了一句，“小安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现在调皮多了，三天两头惹我生气。”
“有空的话，真想回去看看他。”
“我倒希望他离你们这些人远点，免得忽然有天缠着我说想学道术，想加入秘会，然后你们一样天天走在鬼门关旁…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这一生。”
黎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认真，白净漂亮的脸庞带着真切的情绪，李恭延苦笑着点点头，他认可黎珏想说法，她说得一点没错，秘会专员的阵亡率是很高的，尤其是他们执行处的人，每次出任务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我也希望，小安他最好还是别走上和我们一样的路。”
“队长你也认识黎珏大人的弟弟吗？”刘遇春问。
“我刚捡到小安没过一年，他就被派过来监视我们了。我这种妖怪，你们巴不得一有风吹草动就派八百双眼睛过来盯着。”
“毕竟您身份特殊嘛。”
李恭延看了眼时间，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你们先去睡吧，今晚上半夜还是我守，下半夜徐薇来替我。”
“好的，队长，那我们去休息了。”
徐薇和刘遇春各自回了帐篷，黎珏却还坐在火堆旁，火光在她漂亮的眸子里窜动，四周黑暗又寂静，她忽然轻哼起了一段轻灵的调子，悠扬的女声里混合着火焰燃烧时的啪嗒声，李恭延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记得这首调子。
“是踏浪吧，小安以前很喜欢这首歌。”
“他已经很久不听了，他现在说这首歌太幼稚了，小孩子总会长大的。”黎珏说，“长大成少年，然后是青年，中年，最后老去，死亡，你们大多数人类的一生。”
“所以我时至今日也未能理解，您收养小安究竟是为了什么，无论留有多美好的回忆，人类的寿命在您眼里也只是转瞬即逝的须臾，他总会离去，而您的终点，还远未得见。”
“如果有一天，我触碰了秘会最严明的钢铁禁令，你会来阻止我吗？”黎珏反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李恭延回想了一下秘会道律中被明确禁止的事项，追寻长生，人妖转化，扰动历史进程…每一项都是不得容忍，格杀勿论的大罪，任何人或妖都无法违逆。
“会，无论是您还是楚玖儿大人，亦或是其他人。”
“不怕死吗？”黎珏笑了笑。
“对人类而言，总有些事情比生死更重要。”李恭延皱着眉，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他的手不经意间伸向腰后，握住那把刻着符文的手枪，“您想说什么？”
“呵呵，你这种不要命的性子，估计在那一天来之前就进棺材了，甚至说不定明天就死得在这座山里。”
黎珏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只是哪怕在场的三人加起来，在她面前也不过眨眼间就能覆灭，她懒得予以理会，她还没有与秘会起冲突的意思。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黎珏依旧是悠然自得的状态，李恭延感觉自己的额角要冒出汗来了，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是把手从腰后拿了出来。
他们几人想和黎珏对敌，属实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与您为敌。”
“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会想成为我的敌人。”
“我是说，无关乎生死利害，截止目前您都是秘会的朋友，如果有资格的话，我也想将您视作友人。”李恭延语气恭敬。
“朋友…你可真敢想。对我而言，要称得上朋友一词，只有楚玖儿勉强够格。”
李恭延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在我们的记录里，与您有过亲近关系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两位，楚玖儿大人是您的朋友，而小安算是您的亲人吗，还是有别的…”
黎珏顿了一秒，一条火蛇从他们面前地火堆中窜来出来，对着李恭延的脸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下一刻就要吞掉他的头颅，将他的脑袋燃烧起来。
“你问得太多了。”
“…抱歉，是我僭越了。”
“如果秘会真想要与我交好，就把小安排除在你们的道律保护之外，他是我的，也只归我管。”
李恭延没有直接回复，黎珏的说法意味着以后无论有妖怪或人对应安做了什么，无论他陷入怎样的境地，秘会都无权干涉，这是自秘会创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他做不了决定。
“我无法给您答复。”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所以只是想叫你传个话而已。希望你上面的那些老东西，他们最好能慎重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