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悄然降临,它温柔地驱散了夜的残影,细雨如丝,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北凝市的空旷街道上。
雨雾缭绕,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在这片沉寂之中,一位具白色的身影倚在墙边,双脚艳红被白到瘆人的绷带紧紧包裹,她的表情面如死灰,仿佛与世隔绝。
她的眼中,世界仿佛已不再拥有往日的缤纷,一切色彩都褪成了灰白,如同一幅失去了色彩的画卷。
脸颊上,泪水与细雨交织,无声地滑落,湿润了衣襟,也湿润了心田。
“失去,便是这般滋味吗?这个世界,真的如此无情吗?疼...”她轻声独自呢喃,像思索着什么,身旁那名绿色的身影——墨羽铃子轻扎着绷带缓平息一口气望向东方渐渐翻出来的鱼肚白,
“...现在知道疼了?”
“是,十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那个为什么铃子小姐会在这里呢”
铃子轻耸耸肩瞥了一眼身后,像十分轻松似的说道,“不知不觉走过来了,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是哪,不过能和你遇到或许是缘分...”
“哈呜...”虹圆微羞涩眯了下眼睛缓缓扶墙起身,一颠一簸试图继续前进,铃子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拦住了她,
“说起来我蛮想知道你这副样子是要去哪,虹圆目光低垂,强忍住疼痛又次抽泣了几声,“我想...去找位朋友”
“…朋友呢..看你这副狼狈脚伤的不成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它去世了?”
“才...才没有,千乃...千乃她才没有...”泪水再次从她眼眶中涌出,打湿了她苍白的脸颊。
铃子微微歪头,目光带着了然的审视,"绝交了?"她双手揣进衣兜,挺直脊背的姿态让周身气场陡然变得严肃,"所以你不惜把脚搞成这样,想要挽回关系?"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布料,轻叹一声,"你现在连站稳都难,确定不是去添乱?而且你今天难道不打算去学校了吗"
虹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膝盖处还沾着方才摔倒时的泥土,在铃子直白的猜测下浑身剧烈颤抖。"我们没有绝交..."她扯着破碎的袖口胡乱抹脸,却怎么也擦不干决堤的眼泪,"是我...是我弄丢了她。"
“弄丢了?失踪...?”
“才不是...如果我当初没有走上这条路的话...没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话...早点把事情告诉她...也许”
“所谓的人生就是要面临失去...所谓友情有聚又有终散你又何必把错怪在自己头上呢...任何人都会面临朋友之间绝交这种事”
“我...想去找她问个清楚”
铃子盯着虹圆通红的眼眶,又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虹圆踉跄着撞进她怀里,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硝烟味——那是常年与灾害者战斗留下的气息。“问清楚又如何?”铃子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找到答案,心里的窟窿就能补上?”
虹圆拼命摇头,绷带下的伤口渗出血珠,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六点整。她突然想起自己要帮助眼前的这名少女,敏俊昨天说要教她音乐技巧,可此刻这些都比不上如今胸腔里快要炸开的疼痛。“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难以绝断的犹豫。
铃子仰望向东方缓变红地朝阳深深一叹“你失去的是位朋友,铃子很久很久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歌喉,呵该说咱俩有一点点相似吗?同样是被命运捉弄”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歌喉?”
“是的...”
虹圆的目光落在铃子颈间雪白的绷带上,绷带边缘微微泛黄,像是被泪水浸透又风干的痕迹。
她张了张嘴,喉间却发不出安慰的话——铃子哼出的旋律明明带着往日灵动的韵律,此刻却像被掐住咽喉的飞鸟,在断裂处留下刺耳的气声。
“大概是几年前吧...铃子的哥哥双手残疾住院后就一直神情低落”
"铃子突然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绷带,"我以为只要继续唱下去,他就能振作,然而。"她缓缓仰起头,神情像被晨雾浸透般沉重。话音刚落,整个人突然晃了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所有力气,
"直到某天,眼前毫无征兆地一黑。等我再睁眼时,喉咙像塞满了碎玻璃,绷带紧紧缠住脖子。从那以后,我再也唱不出完整的歌,还莫名其妙获得了这种怪异的变身能力..."
虹圆僵在原地,喉咙发紧。由依她们说过的"愿灵"二字,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她张了张嘴,却始终问不出口,生怕触碰到对方最敏感的伤口。
就在这时,铃子突然转过身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有梦想吗?"
“诶...”
虹圆一愣,看着对方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微微发颤,铃子的背影僵在曙光中,
"人大概都有吧...?"
虹圆听完沉默良久,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曾经,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魔法少女。哪怕生活日复一日地枯燥,哪怕总有人用冷漠的眼神看我,哪怕被人欺负...我都从未放弃。我只是个普通人,怀揣着最单纯的愿望——成为魔法少女保护好身边的朋友。可现在,当梦想几乎实现的那一刻,我却失去了她..."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几近破碎,
“在我看来是她抛弃了你才对...”
“不会!千乃她才不会那样...是我让她生气了而已,所以我想去道歉...”
“有时候事实要比你知道的残酷的多...人与人之间可不一样...”
“千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了解她的...我相信一定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
“你还是真的是天真...”铃子苦笑不得戛然转掉了话题,“如果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最终都只能面对失去,即便最后梦想实现了,那么这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失去的话...你会怎么办?”
“那么我...”
虹圆听着抿唇有点哑口,晨露轻然降临落在地面和花叶上,发出柔和的唰唰声,伴随着一股透骨的寒意和淡淡腥气,这腥气中带着一丝凄凉,一丝不舍。
“如果早知会是那样,你最初还会许下那个梦想吗?你会从最初就讨厌自己的梦想吗?”
铃子并没有转过身,仿佛也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虹圆进行探问。
“一个人没有梦想,每天就是过得浑浑噩噩,日复一日,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讨厌的,只是随波逐流,用身体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和旁人没关系吧...自己就是自己,努力活着便可以了,我只是觉得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过去拥有的一切,感觉什么都失去了,梦想没有什么的,很可笑呢,肯定很孤独...”
“那又有这么简单呢,在这世上,失去的东西一度无法挽回,人也是一样...只有一度丢失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珍惜,倘若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做...”
“我从未吝啬对她的珍惜,或许,即使时光倒流,我仍会走上相同的道路也说不定...但是我却始终无法理解是哪件事让她生气了”
“我建议你现在别去...否则我感觉你会撞在所谓的枪口上...”
“为什么...?”
虹圆有些疑惑,一般朋友绝交的话不应该都是当时当面对峙问清楚吗?
铃子目光微瞥,显然没有顾及她的表情,
“既然如此又为何最初要选择认识呢...又为何如今要自责呢”
“因为什么呢...我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放下她,明明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味独行,或许就不会让她生气....”
“人生可能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懂得珍惜。与其彼此忘记,不如把这份记忆藏在心里,等时机成熟了,再见面。”
“等到时机成熟...再次见面?那现在不是时候吗?”
“...你不是惹她生气了吗?我不知道她那个人脾气怎么样,但我觉得你现在去会把矛盾加大”
虹圆踌躇了一下,望着自己的双脚,出门前妹妹的话回现耳边,——“她说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和你彻底绝交”这句话使她又使劲摇了摇头,撑按住双腿试图向前迈动,
“无论如何我也想去看看...”
铃子望着她的背影莫名产生了丝同情和羡慕,却又伫于原地。
虹圆拼命终于来到了从前一直来玩的伊藤家门口,她望向一旁爬满蔷薇的墙,记忆里那些嬉笑打闹的画面与此刻的寂静重叠,双腿既像灌了铅般沉重又如阵阵刀刺一样疼痛。当指尖触到门铃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撞出闷响。
“伊藤阿姨...”
开门的刹那,凛冽的冷风裹挟着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气扑面而来,刺痛着虹圆的鼻腔。
出现在眼前的是伊藤千鹤——这家的女主人,她的面容憔悴而苍老,鱼尾纹明显增多,眼神中透着的冷漠与决绝,仿佛虹圆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是她的仇人。
“你来干什么?”伊藤千鹤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
虹圆被这如寒冰般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受伤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转身拔腿那怕跌倒也要逃跑,但内心的执念让她强忍住了。她微微颤抖着,胆怯地开口,“我…我来找…”
“千乃她不想见到你,我们也不想,滚回去!”伊藤千鹤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伴随着“啪”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那扇门仿佛切断了虹圆与曾经美好回忆的联系。
虹圆呆立在原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从未遭受过如此无情的驱赶,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会这样?”她哽咽着,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而此时,千乃正躲在二楼的窗边,默默地注视着门外的虹圆。她怀里紧紧抱着那张与虹圆的合照,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止不住地抽泣着。
她的内心无比挣扎,其实非常想冲下楼去,拥抱这位曾经最要好的朋友,重拾往日的情谊。然而,就在这时,手机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令她心生恐惧,却又不敢不接...
“~~~~~”
虹圆抽泣了许久,那张攥在手心里折叠的信纸已经被泪和露浸皱的不成样子,她将其缓缓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写...
她跪坐在伊藤家门前的台阶上,刺骨的寒意顺着石阶渗进膝盖,硌得生疼,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钝痛。潮湿的纸页在指间发出脆弱的脆响。朝阳透过云层的缝隙,照亮空白信纸上晕开的水痕,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希望。
风卷起信纸边缘,虹圆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千乃悄悄把微笑把信塞进她书包时,发梢扫过她手背的温热痒意。
那时的信纸上满是歪歪扭扭的字迹,画着魔法棒和会说话的猫咪,结尾总要缀上三个胖乎乎的爱心。而如今,这张被雨水和泪水浸透的白纸,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沉默地刺痛着她的心。
“我到底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呢...”
她喃喃自语,虽不解白纸的含义,仍将脸埋进信纸。
油墨的气味早已消散,只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和刚才门缝里飘出的味道如出一辙。
信纸在掌心被揉成皱团的瞬间,远处传来电车驶过的轰鸣,惊起路边尚未从沉睡中完全清醒的雀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凌晨六点的天空泛着黄红色,虹圆缓缓起身。再待下去只会给对方添更大的麻烦,她望向二楼千乃的房间,哭到发红的眼睛微微闭上,任由初春冰寒的晨风拂过发梢。“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呢...等到日后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
她一瘸一拐忍痛地朝着几公里外的学校走去,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做。
身为原坂家的一员,自己作为学生立下来的,她必须遵守那条不成文的死规矩:无论发生什么,上班上学都不准迟到
而千乃躲在窗帘后,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扶着墙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手中的手机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