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布满青苔的荆棘门扉时,腐朽木料特有的沉香扑面而来。
这座占地不足二十平米的朽木小屋悬浮在沼泽中央,三千条菌丝从屋顶垂落,在无风的空间里编织成光的瀑布——这是莉魔丝用镇压十万怨灵积攒的功德换来的永昼魔法。
四壁的木材选自天降之海沉没前的神树残骸,木质纹理间流淌着淡金色的树脂。
每当怨灵在沼泽深处躁动,这些树脂便会应激发光,将木纹投射成流动的光带。
莉魔丝在朝南的墙面上移植了会发光的沼泽苔,它们沿着她手指划过的轨迹生长,最终拼凑成永不坠落的阳光——苔藓在正午呈现琥珀色,傍晚转为葡萄酒红,深夜则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
屋顶的照明系统堪称工程学的奇迹。
九百只被净化的萤火虫幽灵困在水晶球里,用尾巴撞击球壁的频率来调节亮度。
清晨是温柔的鹅黄色光晕,午后转为冷白光驱散沼泽潮气,入夜后则切换成安眠的淡紫色。
这些光斑经过墙面的树脂折射后,会在红木桌上洒下星河般的碎钻。
占据西南角的床榻由三万年沉木雕琢而成,表面布满虫蛀的孔洞。
莉魔丝没有填补这些残缺,而是让荧光菌丝从孔洞中钻出,在床架上编织出立体的星空图——每根菌丝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记忆水晶,记录着她见过的真实星辰。
被褥是用镇压沼泽亡灵时收集的执念纺成。
那些未能往生的魂魄残留着对温暖的渴望,被莉魔丝纺成会自动调节温度的云絮。
被面绣着会移动的图案:白日是随光线变换的沼泽晨雾,入夜后则浮现出她亲手缝制的三百个布娃娃,它们在被面上追逐打闹,发出细碎的棉絮笑声。
床头挂着的捕梦网由食人鱼牙齿与怨灵头发编织。
每当噩梦侵袭,网上镶嵌的七百颗翡翠碎屑就会亮起,将恐惧转化为晶核生长的养分。
莉魔丝睡前总要把当日镇压的亡灵名单念给捕梦网听,那些名字会化作磷火,在网中跳一整夜的往生之舞。
占据小屋中央的红木桌是丝妄留下的遗产。
桌腿被雕刻成四条抓握晶核的鬼手,桌面上天然形成的木纹被莉魔丝用菌丝重新勾勒,形成动态的沼泽生态图——蝌蚪状的黑斑会在雨天游动,菌菇图案随着湿度变化开合。
桌角还摆着并不怎么明显的三件套:用食尸鬼头骨改造的笔筒,插着鲛人脊柱制成的羽毛笔,会自己搅拌的坩埚,把手是条盘踞的小蛇骸骨。
以及最珍贵的月光墨水瓶——瓶身由皓月公主的眼泪——帝流浆凝成,装着莉魔丝用了三百年的星光萃取液。
桌面暗藏玄机。轻敲东北角三次,木板会翻转变形为微型炼金台,抽屉里滑出九十九格药材分类柜。
叩击西南角五下,则升起立体书架,那些用亡灵记忆压缩成的书其实是悬浮的翡翠薄片,触碰时会投影出对应知识。
两个长方体木箱沿东墙排列,被设计成房屋的延伸。
左侧木箱表面覆盖着会呼吸的兽皮,每当莉魔丝放入新物件,兽皮便凸起相应的形状:镇压海妖获得的珍珠化作贝壳纹路,格瑞德的触须碎片形成章鱼吸盘状的浮雕。
右侧木箱则是温暖的菌丝巢穴。
内部用荧光苔藓铺成七层收纳格,每件物品都被菌丝包裹成茧。
当莉魔丝需要某件遗产时,菌丝茧会顺着她的视线滚动,如同撒娇的宠物般落入掌心。
箱盖内测用怨灵泪水写着注意事项:轻拿轻放那些会哭泣的遗物。
墙角看似随意堆放的陶罐实则是精密阵法。
七只陶罐分别按照北斗七星排列,罐口飘出的瘴气在离地半米处交织成防御结界。
莉魔丝常把新采的药草暂存此处,瘴气会将毒性转化为甘甜的露水——清晨开罐时,总能收获带着噩梦余温的琥珀色结晶。
只是突然出现的黑曜石箱打破了原本的对称美学,箱体表面布满血管状的凸起,触摸时会搏动如活物。
莉魔丝用镇压兽人祭司获得的战利品装饰它——九百颗眼珠镶嵌在箱盖边缘,瞳孔始终追随着屋内最温暖的光源。
黑曜石箱自动开启的瞬间,箱内喷涌出历代女巫的记忆迷雾。
这些雾气自动聚合成微型景观:
初代女巫珀尔在暴雨中缝合亡灵的残肢,上上代的悠月长时间“瘫痪”在床,而丝妄跪在沼泽边教幼年的莉魔丝辨识毒菇,甚至还有段模糊影像——某个深夜,莉魔丝偷偷用菌丝在箱内壁刻下“想养只不怕瘴气的猫”
门后的苔藓日历是莉魔丝的时间密码。
她每天用不同毒液浇灌,苔藓会变幻出对应的颜色与图案:
镇压海妖日呈现海浪纹,收获药草日变成叶片状,每年自爆纪念日则浮现出燃烧的晶核图腾。
东北墙角藏着最柔软的秘密。
菌丝在那里自发聚合成摇篮,原来里面还躺着七个手掌大小的莉魔丝布偶——这是她练习情感表达的试验品。
第一个布偶缝着哭脸却摆出拥抱姿势,最新的那个已学会用歪斜的针脚绣出"今天阳光很好"。
就连看似阴森的坩埚也暗藏温情。
当莉魔丝投入药草时,锅身上的骷髅浮雕会变成笑脸;熬制毒药时,锅盖会自动演奏安魂曲;若是煮蘑菇汤,整个坩埚会分泌出蜂蜜味的防护罩,免得毒气误伤那些总来偷吃的荧光苔藓。
原来小屋的真实容量远超视觉尺度。
床底藏着通往历代瘟疫沼泽的时空裂隙,红木桌抽屉连接着三千亿年前的药材库房,就连墙面的霉斑都是微型传送阵——莉魔丝曾偷偷在其中藏了片开满野花的山坡,那是她为幻想中的退休生活准备的秘密花园。
当河洛踏入这里时,菌丝自动为她编织了专属座椅——用格瑞德触须做骨架,怨灵执念纺成软垫,扶手上还生长出会递茶水的荧光藤蔓。
所有尖锐的棱角在她经过时自动裹上绒边,连最危险的亡灵标本都收起了獠牙。
这座没有窗户的小屋,就这样在万亿年的镇压生涯里,长成了比任何宫殿都温暖的巢穴。
菌丝在梁木间记录着每个安眠的夜晚,翡翠心脏的每道裂痕都被月光浇灌成花,就连最黑暗的怨气,最终都化作了床头那串会唱歌的亡灵风铃。
香气环绕之中,又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曜石箱子。
历代瘟疫女巫的藏品?
这个突然涌入脑海的信息让河洛停止了翻开莉魔丝箱子的动作。
不行,好奇心犯了!
吱吖,黑曜石箱子大开,里面是一片幽暗的异空间。
珀尔·瘟疫鮟鱇
悠月·超方便的附身藤蔓
悠月·可以自己夹东西的筷子
悠月·可以自己舀汤的勺子
悠月·可以自己盛饭的饭碗
悠月·可以自动清洁的桌布
悠月·可以自己走路的小桌子
…
无数的知识强健(强身健体)了河洛的大脑。
河洛:?
她还以为这是历代瘟疫女巫的圣遗物,结果是每个瘟疫女巫都留了一些无所谓的东西,然后按照最近的使用时间由近及远的顺序来排列。
一共…
十亿三千五百多万件?
瓦特?
夺少?
“木屋!莉魔丝继任瘟疫沼泽多久了?”
一行文字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四百八十六万零二百九十七天。
即一万三千五百年又九个月二十七天。
夺长?
“她是第几代瘟疫女巫?”
一亿零八十六代。
夺少?
自天降之海后至今已经有了至少一万亿年?
啊?
义务历史教育对于以前的纪元,只是说“不知岁月”“不知何时”。
那时只知道佚界历史悠久,但是这个数字?谁家小白作者喝高了用脚填的数字?
天老爷,难怪总是有杀不完的盗墓贼,采不完的奇花异草,搜不完的仙人遗藏。
敢情这历史厚度根本就是用脚填的,怎么挖都能出货,随便一板斧下去都不知道能砍死几百个王侯将相。
那我不是…成富婆了?
嗯,试一试这个功能好了…
功能:精密搜索
词条填充为武器,限制武器等级为仙器,排序为最近使用。
珀尔·瘟疫鮟鱇
悠月·超方便的附身藤蔓
无聊·俺是穿越者/永远都吃不完的西瓜
缪忘·珀尔我澡称冯/失月法杖
慕丝·懒得取名字的枯木
长夜·遮沙避风了/鮟鱇长弓
长昼·给沙避用的/无尽箭筒
…
累积搜索结果为12580件。
一亿名女巫,一万件仙器,差不多是万分之一的出货率。
难怪说仙器可遇不可求的同时又烂满了大街,敢情全都是前辈的遗产。
难怪帝国公主麾下神部军十万天兵人均三仙器都还会有势力敢挑衅。
难怪帝国公主三年就能剁掉二十亿兽人精锐,半个月就能杀穿兽人王城,敢情仙人以下的生命就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发如韭,剪复生。
头如鸡,割复鸣。
今日早不复已。
再一次感概了帝国公主的伟大之后,她关上了黑曜石箱子,于是转身往莉魔丝的两个小木箱走去?
要不是显示权限缺失无法取出,她绝对要整两把仙器出来耍一耍。
吱吖。
战斗傀儡·莉魔丝
契约主人:卡尔伏·河洛
那一日墨绿巨人莉魔丝赴死之后,她原来的身体从高空中坠落,最终竟是出现在了瘟疫沼泽的遗产里。
当朽木箱盖掀开的瞬间,腐殖质特有的潮湿气息裹挟着药香扑面而来。
河洛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收缩——半米高的莉魔丝人偶正蜷缩在苔藓织就的襁褓里,菌丝如同活物般在箱内蠕动,将无数记忆的荧光尘埃编织成飘摇的帷帐。
人偶的灰绿色皮肤在阴影中泛着沼泽磷火般的幽光,那是用天降之海溺亡者的表皮鞣制而成。
七道蜈蚣状的缝合线贯穿胸腹,针脚歪斜如干涸的泪痕,每处打结处都缀着微缩的翡翠碎屑——正是莉魔丝本体晶核的残片。
胸腔被刻意做成半透明的水晶罩,内部悬浮的晶石心脏仅有豌豆大小,却精密复刻了翡翠脉络的裂痕,每当光线偏移,都能看到其中封印的幽魂如困兽般冲撞内壁。
腰腹处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拼贴艺术:左半侧保留着兽人表皮的粗糙颗粒,右半侧却是精灵特有的珍珠光泽。
这并非简单的美学设计——指尖轻触时会发现,每块皮肤下都暗藏凸起的符文,当河洛的灵力流经时,整具人偶竟发出亡灵合唱般的嗡鸣。
头颅的材质最令人战栗,名为天地的工匠用沼泽沉木雕刻出基座后,将莉魔丝本体的头盖骨磨成粉末,混入会发光的夜光藻胶质重新浇铸。
这使得人偶的面部在黑暗中会浮现出女巫生前特有的青灰色,而白日里则透着死鱼肚白般的冷光。
那双眼睛堪称炼金术的奇迹。
左眼是取自"泪娘子"树洞的树脂琥珀,封存着一只真正的沼泽萤火虫,每当月圆之夜,虫腹便会亮起与莉魔丝生前相同的幽绿光芒。
右眼则是镂空的翡翠网格,内置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微型怨核,转动时投射出的阴影会在墙面拼出天降之海的古老咒文。
最精妙的是嘴角的弧度,用鲛人筋与食尸鬼指甲制成活动关节,使得这张脸能在冷笑与哀泣之间微妙切换——当人偶处于防御状态时唇角紧绷如刀锋,而收纳状态下则会垂下十五度,恰似莉魔丝被帝国公主击碎脊柱那夜的苦笑。
手臂的构造暗藏杀机,看似脆弱的灰绿色胶质下,是三千六百根淬毒骨针编织的经络,指尖镶嵌的并非指甲,而是取自格瑞德触手的倒钩碎片。
手肘关节处外露的齿轮由亡灵犬齿打磨而成,转动时发出的咔嗒声,与莉魔丝焚烧瘟疫沼泽那夜的骨裂声分毫不差。
双腿则彰显着女巫的矛盾本质。
膝盖以下完全异化为荆棘触手,每根尖刺上都雕刻着微缩墓碑,碑文是莉魔丝镇压过的亡灵名讳。
而大腿部分却覆盖着婴孩般柔软的菌丝绒,用荧光苔藓绣出精密的符文咒法。
人偶身着的兽皮衣堪称黑暗艺术的巅峰。
工匠没有使用常规鞣制工艺,而是让食腐甲虫在沼泽巨蜥皮上啃噬出天然镂空花纹,每处孔洞边缘都用怨灵头发绣出止血咒文。
当光线穿透时,地面会投下无数挣扎的手影,复现着莉魔丝自爆那刻被吞噬的亡灵群像。
腰间的鮟鱇鱼灯笼挂饰暗藏玄机,那鱼眼是用河洛大战格瑞德时飞溅的晶核粉末熔铸而成,轻轻按压鱼鳍,灯笼便会投射出全息影像:燃烧的瘟疫沼泽中,莉魔丝的回眸与河洛的箭矢在时空裂缝中交叠,漫天银河碎成翡翠雨。
人偶全身布满发光纹路,这些并非普通荧光涂料,而是用莉魔丝骨灰混合幽灵鲸油脂调配的魔导墨水。
脊柱处的纹路最密集,沿着七处脊椎裂缝延伸出枝状图纹——每道裂纹都对应她生前承受的致命伤,其中第四椎的裂痕特意染成猩红色,纪念她被帝国公主震碎脊柱的屈辱与觉醒。
脚底的纹路则构成微型法阵,以晶石心脏为能量源缓缓旋转。
当河洛注入灵力时,法阵会释放出直径十厘米的瘴雾领域,雾中漂浮着莉魔丝镇压过的亡灵残影,它们哀嚎的声波被压缩成蜜蜂振翅般的低频震颤。
尽管是静态人偶,设计者却用精妙机关赋予了其诡异生机。
胸腔晶核每二十三分钟会自主脉动一次,带动全身缝合线如蜈蚣足般抽搐。
左臂内置的亡灵挽歌八音盒,在气压变化时会自动演奏瘟疫沼泽的安魂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头发——三万根里怨灵发丝编织的灰白色长发,会在月相变化时缓慢生长,每月需修剪一次以免缠住主人脖颈。
工匠甚至在发丝边缘刻满忏悔录,文字小到需要显微镜才能辨识。
这些用亡灵指甲雕刻的文字,记载着莉魔丝镇压过的每只怨灵的故事,从溺亡的精灵琴师到被献祭的兽人幼崽,十万八千个悲剧在方寸之间永世不得超生。
整个人偶被安置在沼泽沉木雕琢的基座上,基座纹路复刻了莉魔丝最后踏过的土地。
当激活防御法阵时,基座会渗出黑色泥浆,生长出微型枯木与荧光苔藓,再现瘟疫沼泽的末日景象。
在基座暗格里藏匿了九百九十九颗翡翠沙粒,每颗都铭刻着莉魔丝的名字。
当河洛将这些沙粒洒向人偶时,它们会沿着预设的磁力轨道飞舞,最终在晶核上方拼出天降之海的星图——那是莉魔丝诞生之初,丝妄为她讲述的第一个童话的结局。
河洛看着这等比例缩小的半米高莉魔丝人偶,兴奋的差点就要化身为胶佬了。
话说卡尔伏是谁?
不过…这莉魔丝也太上道了!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哪个干部经的起这种考验?
……
不行了忍不住了!
就这个吧!
月光从阁楼的气窗斜斜切进来,在橡木工作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河洛将烛台的火苗捻到最暗。
她先取出用晨曦特制的金粉喷雾。
细雾触及人偶皮肤的瞬间,附着在兽皮衣上的千年沼泥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污渍化作灰蛾振翅飞散。
当擦拭到左臂倒钩时,河洛突然僵住——那些格瑞德触须碎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与记忆里贯穿莉魔丝腹腔的狰狞武器判若两物。
"忍着点。"她对着空气呢喃,用鲛绡布蘸取幽灵鲸油,沿着倒钩螺旋纹路顺时针旋转擦拭。
每擦过一处锯齿,人偶胸腔的晶核便脉动一次,仿佛莉魔丝在手术台上起伏的呼吸。
月光偏移了十五度,烛台上凝结的蜡泪恰好滴落在晶核表面,凝固成永不褪色的翡翠琥珀。
……
好,胶打完了!
赶紧看看另一个箱子里是什么!
吱吖。
白光绽放,记忆将河洛吞没在光中。
(这里是分割线)
长长的睫毛依然沾在下眼皮,眼睛的主人几次尝试睁眼才彻底看清了这个世界。
红木桌子前,是自己在梦里曾见过的丝妄·珀尔小姐,她的外表看起来就和一个正常人无异,此刻正穿着一身白大卦戴着眼镜聚精会神的为莉魔丝缝合最后一个脚踝。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莉魔丝·珀尔。”
“我是你的母亲,丝妄·珀尔。”
这是回忆?自己用的是莉魔丝的视角?
白光闪过。
眼前的是穿着白大卦的丝妄小姐的大腿,看起来莉魔丝这个时候还是很小。
嘭。
身后,是尸爆的声音。
莉魔丝转过了身子看去。
呕,恶心,这玩意儿比边境山脉的亡灵尸爆还要恶心,即使是隔着时间与记忆,河洛依然可以闻到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如你所见,杀死它们就是你的职责。”丝妄拍了拍自己冒烟的手掌,好像杀死这样一只亡灵已经废了她许多功夫。
“可是…你的身上,是和它们一样的气息。”矮小的莉魔丝怔怔的望着丝妄。
“对,所以你最终也要杀死我,因为我们都是罪犯。”丝妄摸了摸莉魔丝的头,叫河洛无法在这个角度下看清丝妄的表情。
等等…什么罪犯?难道有什么上古奇闻?
记忆残片如锋利的冰棱刺入意识。
河洛看见丝妄的实验室玻璃罐中漂浮着婴儿大小的孢子体,管壁上凝结着墨绿色露珠。
年幼的莉魔丝蹲在墙角,用菌丝编织玩偶,每根手指都连着半透明的菌丝导管。
忽然所有培养罐同时炸裂,丝妄将莉魔丝护在身下,腐蝕性液体在她后背蚀出白骨。
濒死的女巫抓起莉魔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记住这心跳的频率,等它停止时,你要亲手切开这里取出晶核。”
菌丝从伤口涌出,将遗言缝进女孩的瞳孔。
白光闪过,血液飞溅,头颅滚滚坠地。
“做的…很好。”
混蛋啊?为什么要有这种弑父弑母的环节啊?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河洛思考了,一刻也没有为莉魔丝手刃丝妄而感伤,马上赶到战场的是…是河洛本人!
这突如其来的灵魂投射与其说是传送,不如说是一场粗暴的时空撕裂。
前一瞬她还在意识深处复盘着莉魔丝与丝妄那场充满决绝的母女对决,那些交织着魔气与泪光的画面尚未在脑海中沉淀成形,下一秒就被无形的力量拽入腥风血雨的漩涡中心。
这种转换毫无过渡,仿佛有只无形巨手硬生生将她从旁观者的安全席位拖拽至血腥角斗场的最中央,连喘息的机会都成了奢望。
当她的感知重新与物质世界接轨的刹那,最先冲击而来的并非任何画面,而是浓稠到令人窒息的气味。
血腥味与内脏特有的腥臊气息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味,如同实质的黏液附着在每一寸空气之中,强行让人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随后是触觉——尽管作为灵体状态,她仍能感受到某种的阻力,仿佛她本人正漂浮在由鲜血与碎肉组成的沼泽之上。
最后恢复的视觉才将这片人间地狱完整展现在她眼前:遍地遗骸静默地铺陈,堆积成了一座又一座的血肉山丘。这些尸体并非整齐排列,而是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相互堆叠,有些仍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被定格在死亡瞬间,有些则已支离破碎难以辨认原貌。
鲜血浸透了暗褐色土地,形成无数蜿蜒交织的暗红色溪流,在低洼处汇聚成令人心悸的血潭。残破的旗帜斜插在尸堆之上,被凝固的血液染成诡异的紫黑色,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断戟残剑散落四处,无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存在。
残缺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兽人们在低吟与哀泣,他们的哀嚎声交织成一曲凄美的挽歌,直击河洛幼小的心灵。有个被腰斩的战士用双手艰难地爬行,拖拽着散落在地的肠子,在血泥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还有个牛头人只剩上半身倚靠在同伴的尸体上,每声喘息都带着血沫,空洞的目光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些声音起初是此起彼伏的痛呼,渐渐融汇成某种诡异的多声部合唱——有喉咙被割裂者发出的咯咯声,有胸腔破裂者带着气泡音的喘息,有失去四肢者绝望的呜咽,所有这些声音在战场的回响中交织攀升,形成直击灵魂的死亡交响曲。
河洛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比之格瑞德那般的巨兽,这样的绞肉机更叫河洛感到反胃…在那场与山岳巨兽的对决中,虽然场面宏大震撼,但至少保持着某种原始的壮美。
而眼前这片战场展现的却是最赤裸裸的工业化屠杀,是系统化、高效率的生命粉碎装置。
她看见成排的兽人战士保持着整齐的冲锋阵型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碾过,最前排的士兵化作肉泥,中间的被撕裂成碎片,后排的则被震碎内脏缓缓倒下,形成一道精确的死亡梯度。
肝脑涂地,字面意义上的肝脑涂地。
灰白色的脑组织与暗红色的肝脏碎片随处可见,与泥土和鲜血混合成诡异的粉红色浆糊,某些地方甚至堆积得如此之厚,足以淹没脚踝。
就在这片死亡景观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撕裂了沉闷的空气。“轰——”这声巨响不同于战场上任何爆炸或撞击声,它带着某种撕裂空间的尖锐鸣响,仿佛整个世界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倾天剑光划过莉魔丝的视角旁,这是…被谁给袭击了吗?那道剑光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凝聚成实质的杀意,它划过天际的轨迹留下久久不散的残影,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瞬间蒸发。
剑光所及之处,空间本身似乎在颤抖哀鸣,连那些垂死的呻吟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种超越物理声音的节奏切入战场。
嗒,嗒,嗒。
这脚步声清脆得不可思议,在喧嚣的战场上却清晰可辨,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个观察者的灵魂深处。
它不像时钟在倒转,更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某种宇宙韵律的节点上,与心跳、与呼吸、与生命最基本的节奏产生诡异的共鸣。
是谁?
这疑问刚在河洛意识中形成,答案已以最震撼的方式揭晓。
光是脚步声就已经震碎不知了多少尸体。
随着那脚步声临近,周围堆积如山的尸骸开始发生诡异的共振。
一具具本已僵硬的尸体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雾。
那些尚未死透的兽人士兵在这脚步声的震荡中彻底安静,她们的眼球在颅内压力的剧增下爆裂,耳孔渗出黑红色的血液。
这不是有意为之的攻击,仅仅是某人行走时自然散发的能量场造成的附带效果。
然后她出现了——只见那一袭血色汉服的凡人黑发少女三步闪现到了莉魔丝的身前。
那身汉服的红不是染料的红,而是浸透鲜血后凝固的暗红,衣摆处仍在滴滴答答地落下血珠,在寂静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她的黑发如瀑般垂至腰际,发梢却诡异地无风自动,仿佛有自身的生命。
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面容,那是张精致得近乎完美的东方面孔,皮肤白皙得与周身血腥形成强烈对比,双眸中却空无一物,没有杀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专注,只有一片虚无。
那黑发少女出掌的一瞬间,破绽百出。甚至在莉魔丝的视角里,都还是0.1X的慢动作播放,但是她偏偏就是打中了。
这一掌的轨迹简单到可笑,速度缓慢到连初学者都能轻易躲开,手掌松垮得像是随意一挥。
可就是这样一掌,却让莉魔丝这位大成境仙人级别的存在都无法闪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配合这一掌的节奏,将所有闪避的可能性提前封死。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河洛通过莉魔丝的感知体验着这种绝望。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啊!
莉魔丝的意识在疯狂呐喊,她的力量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挣脱这种无形的束缚。
会死!会死!一定会死的!
这种预感比任何实际威胁都要强烈,是生物本能对绝对毁灭的最直接反应。
不,不要!
最后的抵抗意识在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河洛怔怔的望着那黑发少女,少女眸中闪过一抹狐疑的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的疑惑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河洛确信自己看到了——在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闪过一丝类似认出什么的神情。
不对……不对!她刚刚……是在看我?
她看到我了?
穿越了时间穿越了空间穿越了生死然后看到了我?
这种想法疯狂得近乎荒谬,但河洛的直觉尖叫着告诉她这是事实。
那双眼睛短暂聚焦的方向,分明越过了莉魔丝这个直接目标,穿透了层层空间障碍,直接锁定在她这个旁观者的灵魂之上。
那看起来软绵无力的一掌,那慢悠悠,令人丝毫提不起战意的一掌,却是透过了莉魔丝大成境仙人级别的傀儡身躯,又顺带轰杀了不知是成百还是上千的冲锋的兽人精锐!
当手掌最终轻飘飘地贴上莉魔丝的胸膛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闪光,只有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噗”声,如同手指戳破湿纸。
然后,莉魔丝背后的空间开始扭曲、碎裂,一道锥形的破坏轨迹贯穿了整个战场,所经之处的兽人士兵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般消失不见,不是被击飞,不是被撕裂,而是从根本上被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就好像…就好像打莉魔丝只是顺带的一样,因为黑发少女的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一把满是鲜血的西洋细剑,并没有被使用的意向。
这把剑的造型极为特殊,剑柄处镶嵌着一颗泪滴形状的紫水晶,护手被精巧地打造成展翅天使的模样,剑身细长得近乎脆弱,还被镂空,上面刻满了古老的铭文雕花。
此刻整把剑都被暗红色的血液覆盖,血珠正顺着剑尖不断滴落。
啊?
这柄剑……!
是安大人用的!
不,不是安大人的剑!
自己在众多民俗故事,兵器图谱上看过的呀!
山河破碎…山河破碎!
啊,那张脸…!
记忆的碎片在河洛脑海中疯狂碰撞重组。
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见过的……见过的呀……
在河洛瞳孔猛缩,刚刚看清楚黑发少女脸的一瞬间,莉魔丝的视角就失联了,河洛的灵魂也被强行震出。
这种断开不是简单的连接中断,而是某种存在层面上的抹除感——莉魔丝这个存在,连同她所在的那片空间,都被彻底从这个宇宙的记忆中擦去。
河洛的灵魂被抛回时空缝隙,最后的感知是那片战场开始自我折叠、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回避那个黑发少女的存在。
风雨飘摇?
不,是当初一人深入兽人战线的帝国公主应无恙!这个认知如同闪电般劈开河洛混乱的思绪。
传说中那位以凡人之躯直面万千兽人大军,仅凭一人便扭转整个萨维爵尔大陆战局的帝国公主应无恙!
啊?河洛的意识已彻底陷入黑暗,只留下那个身着血染汉服、手持西洋细剑的黑发少女形象,以及她那洞穿时空的一瞥,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
河洛的意识在时空乱流中剧烈震荡,仿佛一片被卷入飓风的落叶。
当那道刺目白光逐渐消散,她发现自己已回到灵魂维度,但此地仍残留着战场血腥气的幻痛。
她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惊悚画面——那位身着血染汉服的黑发少女,那轻描淡写却毁天灭地的一掌。
"莉魔丝挨了帝国公主一巴掌都没死?"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反复推敲着记忆中的每个细节:应无恙那一掌确实结结实实印在了莉魔丝胸前,空间碎裂的波纹至今仍在记忆中清晰可见。
可既然莉魔丝如今仍存在于世,甚至能与自己进行意识连接,这只能说明她确实从那次攻击中幸存了下来。
"她这么强?"河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为全球变暖做出了一分贡献。
思绪如野马般奔腾,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另一个关键人物:"那类比下来,未来可以秒杀格瑞德的自己......"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若是未来的自己真能将其秒杀,那该是何等境界?
"那看来自己未来也是仙人当中登峰造极的存在了()"
这个结论本该令人振奋,河洛嘴角却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涩。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感受着此刻体内微弱得可怜的灵力流动。
从现在的凡人之躯到未来那个能够秒杀格瑞德的存在,这中间究竟要经历怎样的蜕变?这个认知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白光闪过,回忆就此结束。
但河洛的疑虑却如野草般疯长。她强迫自己从震撼中抽离,开始以更冷静的目光审视刚刚接收到的记忆碎片。
"等等,莉魔丝活了一万多年,结果印象深刻的记忆片段就只有这么短吗?"这个疑问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忽视。
她尝试在意识深处搜寻更多信息,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那些记忆碎片单薄得可怕,就像被人精心筛选过,只留下特定场景。
河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觉有些头疼,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她试图用理性解释这种异常:或许是跨越万年的记忆本就容易磨损,或许是灵魂连接不够稳定导致信息丢失,又或者是......
"毕竟莉魔丝的记忆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就好像是一片片碎纸片拼凑出来的画面,根本就没办法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这些记忆碎片之间存在着明显断层,缺少必要的过渡和背景。就像有人从一本厚厚的历史书中随意撕下几页,然后强行装订成册。
"一万多年,她都白活了吗?"这个想法带着几分荒谬。
即便是最与世无争的隐士,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也该积累下海量的记忆。更何况是莉魔丝这样曾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重要角色?
"有哪里不对?"河洛的直觉在疯狂报警。
就在她深陷思绪漩涡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带着疲惫响起。
"河洛,你该走了。"
莉魔丝的身影在她眼中凝聚,这次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那道虚影不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女巫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那双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晦暗。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身形正在逐渐淡化,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将她从这个世界强行剥离。
河洛猛地抬头,想要追问什么,却看见莉魔丝抬起一只近乎透明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传递着最后的讯息。
然后,就像被擦去的粉笔画,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莲香,证明她曾经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