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天池泱泱,冻土为床。
所谓仙灵,捧穗生芒。
饮泪见尘,血沃新秧。
折星葬冠,永夜破荒。
通天仙木之下,是从未被生灵浸染过的天池,是一手将冰山公主复活的仙木之灵。
大人,我终于见到您了。仙木喜悦道。
嗯。冰山公主无感情道。
大人,您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大人,您好高冷啊。
大人,您觉得我这里怎么样?
大人,您可以带上这个吗?这是我用星辰刻的。
大人,您要试试天池水吗?还是温泉哦?
大人,您能说句话么?
大人,您睁眼看看我也好呀。
仙木与冰山公主别无二致的容颜尽显失落。
很无聊。冰山公主道。
是吗?大人,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走嘛?走嘛?
冰山公主最终没有拗过仙木。
自己的血肉养大的孩子,自己惯着呗。
这世间还会有比她和仙木更亲近的关系么?
冰山公主与仙木在极北行走了十日的光阴。
以下:通天仙木·极北十日游
第一日:苏醒的根系
晨曦初露时,通天仙木的根系开始震颤。
冰山公主赤足踏上冻土,足底传来冰川挤压的嗡鸣——那是仙木在地脉深处翻身的声响。
她循着震颤的源头走去,脚下冰层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靛蓝色的光从缝隙中渗出,如游蛇般攀附她的脚踝。
光流汇聚成阶梯,直通地底。
阶梯尽头是仙木的主根,粗如山脉,表面布满鳞片状的冰晶。
每一片冰晶内都封存着记忆:上古巨鲸沉入冰海的剪影、雪崩吞噬部落的刹那、盲眼先知刻下第一个“归”字时颤抖的手指……冰山公主伸手触碰根系,冰晶突然融化,记忆化作液态星砂,顺着她的指尖流入血脉。
仙木的意志在她脑海中低语:“极北的伤疤,也是极北的养分。”
她闭目凝神,根系忽然舒展,托着她升回地面。
冻土上已隆起无数荧光藤蔓,藤蔓交织成拱门,门内传来远古祭祀的鼓点。
第二日:藤蔓迷宫
仙木的枝条垂落成帘,将冰山公主引入藤蔓迷宫。
藤蔓表面生着细密的冰刺,刺尖悬挂露珠,每滴露珠皆映出一段极北往事:雪狼与半兽人歃血为盟、人鱼在冰面刻下潮汐密码、流放者在暴风雪中筑起第一座冰屋……
迷宫中央立着一座冰晶祭坛,坛上悬浮着九枚棱镜。
棱镜自动环绕冰山公主旋转,折射出的光斑在地面拼出偈语:“以血养根,以魂饲果。”她割破掌心,将血滴入祭坛裂缝。
血液渗入的瞬间,藤蔓突然开花——花瓣是半透明的冰片,花心蜷缩着微型的雪原生灵。
它们抖落霜粉,化作流光没入仙木枝头未成形的果实中。
第三日:果核之梦
第三日,仙木赠予她一枚未成熟的果实。
果壳坚硬如玄铁,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
冰山公主将果实贴在额间,意识骤然坠入梦境:她站在通天仙木的树冠顶端,脚下是沸腾的星海。
星辰如鱼群游弋,偶尔有陨石掠过,在枝桠间撞出青铜编钟般的回响。
梦境突然扭曲,她看见未来的极北——仙木根系腐烂,冻土崩裂成深渊,自己的王座被暴风雪撕成碎片。
惊醒时,果实外壳已布满裂纹,裂缝中渗出银白色浆液,浆液落地即凝成一只白鹿。
白鹿额间生着与她相同的冰晶,低头轻触她的掌心,留下一道发光的契约纹路。
第四日:极光垂帘
当夜,仙木的枝条突然疯长,刺入天穹搅动极光。
绿紫色的光带如绸缎垂落,缠绕在冰山公主周身。
她踏着光带升至树冠,发现每根枝桠末端都悬着一枚冰铃。
极光掠过时,冰铃自鸣,奏出的旋律让百里内的暴风雪凝成水晶雕塑。
仙木的意志指引她摘下一枚冰铃。
铃铛碎裂的瞬间,无数光蝶从裂缝中涌出,蝶翼上绘着失传的海洋神族古老乐谱。
光蝶簇拥着她起舞,足尖点过之处,冻土绽开冰蓝色的鸢尾花。
花丛中升起缥缈的歌声,似是万千灵魄在齐诵:“王非孤,木非木,因果织就极北骨。”
第五日:暴雪试炼
第五日,仙木收回所有馈赠。
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雪粒锋利如刀,风中夹杂着怨灵的嘶吼。
冰山公主进入仙木根系形成的空洞,洞壁渗出腥甜的树脂——那是仙木吞噬的极北怨念凝成的毒浆。
她以指尖为笔,在洞壁上刻下防御咒文。
咒文亮起的刹那,根系突然暴动,如巨蟒绞碎袭来的怨灵。
毒浆溅上她的裙摆,腐蚀出星空状的孔洞,孔洞中却钻出细小的荧光藤蔓,藤蔓开花结果,赐予她驾驭暴雪的力量。
当最后一缕风雪散去时,她手中多了一柄冰晶长弓,弓弦由仙木的灵髓凝成。
第六日:深海倒影
仙木的根系贯穿冰海,第六日便带她潜入深渊。
冰层下的海水泛着磷光,成群的水母如灯笼般引路。
她们抵达海底祭坛,坛上矗立着通天仙木的倒影——一株漆黑的巨树,枝干挂满骷髅果实。
倒影仙木的根系缠绕着一颗心脏状的珍珠,珍珠表面布满裂痕。
冰山公主挽弓射向倒影,箭矢却被珍珠吸入。
裂痕突然扩大,渗出漆黑的液体,液体中浮出她曾经的暴行:被冰封的叛军、碾碎的王冠、为镇压所谓“怨灵”而屠戮的无辜者……倒影仙木发出尖啸:“你与我皆是极北的暗面!”她徒手捏碎珍珠,倒影崩塌的瞬间,真正的仙木根系突然绽放净化之光,将深海染成银白。
第七日:年轮回溯
第七日,仙木剖开自己的年轮。
冰山公主踏入年轮裂隙,如坠入时光漩涡。
她看见自己幼时蜷缩在冰窟,啃食雪鼠求生;看见第一次挥动冰刃时,血珠在冻土上凝成红珊瑚;看见加冕那日,极北所有生灵跪伏,却无一人敢直视她的眼睛。
年轮尽头是仙木的初生时刻:一颗种子坠入暴风雪,被盲仙子的血泪浇灌,又被远古巨兽的骸骨托出冰层。
她触碰种子的瞬间,意识与仙木彻底交融,终于明白——自己镇压怨灵的暴戾、仙木吞噬痛苦的隐忍,皆是极北轮回的必然。
第八日:万灵共誓
第八日,仙木召集极北众生。
雪狼群匍匐在树根旁,人鱼浮出冰面歌唱,怨灵化作青烟盘旋成环。
冰山公主立于树冠,手持冰晶长弓,发间缠绕着契约白鹿化作的光带。
仙木的枝条垂下,在她掌心刻下一枚叶脉印记。
“以此为契,”她的声音随寒风荡遍极北,“痛者为薪,恨者为火,极北永续不灭!”所有生灵同时长啸,声波震碎天际阴云。
仙木的果实骤然成熟,坠地化形为新的守护者:鹿角少女驾驭暴雪,雾灵净化怨气,巨狼统御兽群……
第九日:新生祭礼
第九日,她在仙木根系交织的祭坛上起舞。
足尖点过之处,冰层绽开曼陀罗状的花纹。
仙木的灵髓从地脉涌出,汇成一道光柱贯穿她的身躯。
光柱中浮现极北的未来图景:冰原化作翡翠森林,通天仙木的二代幼苗破土,盲仙子的“归”字在星轨上永恒流转。
祭礼结束时,她的银发已半数染霜。
仙木赠予她最后一物——一片透明的叶子,叶脉中流淌着初代守护者的记忆。
她将叶子嵌入王冠,旧王冠上的尖刺悄然软化,化作缠绕的藤蔓。
第十日:因果轮回
第十日,朝阳初升时,仙木的枝条开始枯萎。
冰山公主倚在树干上,听着树心传来渐弱的搏动声。
这十日里,她或是凭心情降下一些所谓的神迹,或是肆意的打杀一些王族,喜怒无常的冰山公主很快被冠予了暴君的名号。
明明死的都是是王族,一介奴隶,替主子生什么气呢?
真是贱的不轻。
而从王族来看,这二人简直无法无天,不过比起杀死她们,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池,可以孕育出仙木。
这样的好东西,理应是王族的,以往无法破开仙木他们便放弃了,可如今仙木灵不在了,他们可就却之不恭了。
仙木灵也就这么草率的死了,死在了冰山公主的眼前。
天池也被王族占领,破败的仙木摇摇欲坠。
那一天,冰山公主终于有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也不问青红皂白,见一个,杀一个,哪怕是奴隶。
到不如说杀的最多的就是奴隶,毕竟极北被奴役的生灵与王族的比例几乎是一百比一。
仙灵可从不会杀人,至少不会亲自杀人,冰山公主这是开了先河了。
天降之海虽然算是直接由皓月公主促成的,却也完全是无奈与被动的,并非出自本心。
冰山公主还真是完全没有愧对她暴君的名号。
好像是嫌弃一个一个杀的不够快,冰山公主直接一步踏天,站在仙木之巅,俯瞰整个极北。
心念一动,整个极北都被她所掌控。
万千的星辰在为新的公主诞生而喜悦,现在,极北真的有一位冰山公主了。
一个照面的时间,冰山公主坠落在王宫,将王城中的王族都震死了个七七八八。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所谓的王。
病态般发白的身躯,没有指甲的手指,上面已经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正在不停的流淌,好像会永远的流淌下去。
一步又一步的回音荡漾在废墟之间,虽然脚踏实地却又踏雪无痕,眼中的万千星辰寂灭,像是在宣判王族的死刑。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高贵的王!
高贵?你哪里比他们高贵?不过是垄断了资源的寄生虫罢了,我本来都不屑管你们的…
他们只是奴隶,活该被我们奴役,就算我不奴役,也有其他人会奴役!就算我不破坏仙木,也会有其他人破坏仙木!你难道还能将整个极北杀光吗?
这就是你们的底气?可笑,可悲。这就是你们永远无法战胜仙灵的原因,喜欢力量?喜欢权力?那我就让你们喜欢个够!
冰山公主举手虚握,将整个极北的王族都扔进天池,而天池却宛如大地一般坚固,任凭王族千方百计也不为所动。
妖法!这是你的妖法!你这贪婪的妖婆!天池本就该是我们的力量。
直到现在也认不清现状,这样的生灵,居然可以长久的登领统治阶级吗,呵呵。冰山公主道。
还不明白吗。我让你们生,你们就可以再次拥有生命,而我要让你们死,也可以让你们求死不能。冰山公主平静道。
你不能杀我们!是我们创造了你!我们才是一切的造物主!拯救者!若是没有我们,连夜晚女神都不会诞生!
呵呵,你们指的是以鱼人的所有族友为要挟,迫使她上岸开路么?
又是在她成功后又当她面屠戳她全族示威么?
还是在怪哉上岸之后以剩余水族为要挟强迫她断后么?
叫我说她也是蠢货,明明有着独善其身的力量。却偏偏要以身入局…我和她可不一样。
尽管冰山公主有着与鱼人无二的样貌,但也不过是相似的一片雪花罢了。
就这么杀了你们,我都嫌脏了天池,你们不是喜欢奴役人么?就让他们来决定你们的下场吧。
冰山公主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仅剩的王族扔在汇聚而来的奴隶之中。
而她预想的情况却没有出现。
那一天,被后来的冰山公主刻进了极北的历史里。
暴君。
其实在她杀到一半时,王族已经死光了,只是当奴隶们意识到时,冰山公主已经失去理智了。
明明我们都下跪了,明明我们都愿意永生永世的被奴役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意饶我们一命?
为什么?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护着王族呢?我明明给过你们机会了,我原以为你们多数人都会反抗的。可是啊,你们还真是贱的不轻…
尽管她无视了十日前反抗的奴隶,但是…对比整个极北,那时的反抗者只是极少数而已。
冰山公主当然可以选择拯救,因为仙灵都是有私心的,但也仅仅只是选择而已,拯救并不是那时唯一的选择。
若是极北绝大多数的生灵都渴望反抗,那么她早就该诞生了,并且会以最快的速度屠戳所有王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冰山公主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变的虚弱了。
仙灵,仙灵,有仙则灵。
什么是仙?超越了普通生灵的存在就是仙,夜晚是仙,大地是仙,星辰是仙,潮汐也是仙。
所谓的仙,不过是无数生灵心中对于某种概念的具象化而已。他们认为夜晚可以救世,所以夜晚女神诞生了,他们认为大地女神拔起的大地可以拯救他们,所以山川公主诞生了。
王族唯有一句话是真的。他们真的创造了仙灵,创造了自己这个冰山公主。
可这也不是全对的。
从太阳的运行轨道固定的那一刻起,极北就已经诞生了。极北的灵也已经诞生了,只是彼时她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或者说,意义还不曾存在。
就算没有王族,假以时日,世间一样会有所谓的极北公主,冰川公主,甚至是女神也不一定。
可是她也真的杀不光整个极北。
在那之前,她就会因为概念过于稀薄而失去力量,甚至失去存在与意义,若是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所谓极北的概念,那她便会真的死亡。
可若是后来又有人了解了极北的概念,她便能再次归来。
她是不怕死的,可笑的是,她连彻底的死都做不到。
一如当初她以身饲种,连一丝遗骸都不曾留下,但如今的她却依然挺立着。
她用力跺了跺脚,将极北仅剩的一成生灵震开了数万米,看了看远方的天边。
“出来吧,潮汐公主。”冰山公主面无表情道。
有一团水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很快凝固成了潮汐公主的模样。
“冰中歌,是你干的。”冰山公主无悲无喜道。
没有生灵可以越过她的盆栽,何况只是一块浮冰呢?
“嗯,是我。”潮汐公主同样无悲无喜道。
…
“要问为什么吗?”潮汐公主平静道。
“有什么意义?你已经这么做了。”冰山公主无悲无喜道。
“…你其实心里也清楚,早在第一个生灵发现你时,你便已经存在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潮汐公主有些欲言又止。
“呵呵。生灵,也是可以成为仙灵的么?还是说。我当时仅剩的怨念,都是假的?”
冰山公主终于有了一点表情,显的有些失落。
“仙灵是由众生决定存在的,但是我们最初却又是天生地养,只是那时的我们,还算不得仙灵。”
“如同佚海辉煌之时,多数生灵是厌恶佚海的,所以没有人知道,世上本该有一位海洋女神。”
“就像你,在种子发芽时,你便已是极北的灵,只是你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名罢了。”
“说了这么多,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冰山公主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