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正蹲在路边的馄饨摊前，指尖戳着蒸笼里半死不活的螃蟹：“修为高的？比如那个卖糖画的瘸腿老头？”
她忽然扯开嗓子喊道，“老伯！这蟹壳都发青了，莫不是从坟堆里刨出来的？”
摊主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布满裂口的陶碗“哐当”摔碎在地。
晨曦的阵法悄然波动——在凡人眼中，洛水仍是那个裹着素色头纱、眉眼温顺的异域少女；但在晨曦的灵视中，洛水的真容正随情绪起伏若隐若现：蓝发如瀑，眸似寒潭，耳垂缀着的珍珠耳坠实为缩小后的江河精魄——
“收声。”潮汐的刀柄抵住洛水后腰，“阵法不是万能的，你若再惹事……”
“就罚我吞三斤砒霜？”洛水嬉笑着躲开，恢复一点点力量的她连性子都勇了一点。
她袖中滑出一缕水雾缠住潮汐的手腕，“你不如担心担心那位——”她抬颌示意街角。
一名黑袍人正倚在酒肆门框上剥核桃。他裹得严实，唯独露出一截苍白如骨的手指，核桃壳在他掌心裂成规整的八瓣，果仁却诡异地悬浮在半空，渐渐拼出一幅星图。
“占星师。”晨曦眯起眼，“修为嘛……马马虎虎，但识破阵法绰绰有余。”
潮汐的刀鞘忽然渗出咸涩水汽：“要灭口吗？”
“哎，打打杀杀多无趣。”晨曦袖中飞出一只金蝶，蝶翅掠过占星师肩头时，那人浑身一僵，掌心的星图骤然溃散成灰。
金蝶翩然落回晨曦指尖，翅尖沾着一滴暗红血珠。“送他一场美梦罢了。”她舔去血珠，瞳孔倏地缩成竖线，“梦里自有颜如玉，何必醒着受苦呢？”
三人最终踏入镇上最鱼龙混杂的“灰烬酒馆”。油腻的木桌上摆着裂口的陶罐，劣酒混着汗臭在空气里发酵。
吟游诗人拨弄着断弦的鲁特琴，歌词含糊得像含着一口血：“……黑心商，义德亡，陌上花开玉脂凉……”
晨曦拎起裙摆挤进角落的卡座，金线刺绣在昏暗中泛起微光，瞬间吸引了全场视线——在阵法加持下，平民眼中她是披着织锦斗篷的贵族少女，而贵族们则将她看作同行者。
“三杯蛇胆蜜，一碟炸蝎尾。”她屈指叩桌，袖口滑落的银铃叮咚作响。
这并非寻常饰物，而是她从沙漠商人手里换来的“言灵铃”，摇铃时可篡改听闻者的记忆。
此刻，酒保恍惚地点头退下，全然忘了店里从未卖过这些离谱的菜品。
潮汐抱臂倚墙，目光扫过人群。
她的伪装最是简单粗暴——所有望向她的人都会瞬间遗忘她的面容，只记得一抹海雾般的蓝影。
此刻，她正盯着二楼包厢垂落的猩红门帘，帘后传来瓷器碎裂与女子压抑的啜泣。
“赌坊，娼馆，地下拍卖场。”她指尖在桌面画出水痕地图，“东侧第三根梁柱有剑气残留，至少是登堂入室境的修士。”
洛水正把玩邻桌贵族公子哥的玉佩。
那纨绔子弟眼神涣散，仿佛洛水是他自幼相识的青梅——实则是她袖中的水雾钻入了他的七窍，正温柔地搅动着脑髓。
“听说今晚暗巢有批新货？”她嗓音甜如蜜糖，“哥哥若带我去瞧瞧，这玉佩……便还你咯？”
玉佩忽地在她掌心化为齑粉。
纨绔浑身剧颤，口水从嘴角淌下：“新货……是、是从壁画中运来的玉髓人偶，关节嵌着活人魂魄……”
潮汐的刀鞘突然重重磕桌。
洛水吐了吐舌头，水雾从纨绔耳中渗出，那人顿时烂泥般瘫倒在地。与此同时，二楼包厢的门帘猛地掀起！
一名华服女子踉跄跌出，发髻散乱，襦裙领口撕开一道裂痕。她怀中紧抱着一只鎏金匣，匣缝渗出诡异的绿烟。
追出的壮汉獠牙毕露，显然混着兽人血统：“贱婢！偷了大人的货还想跑？”
女子慌不择路，竟直冲晨曦的卡座扑来！潮汐的刀已出鞘半寸，晨曦却笑着按住她手腕：“好戏开场了。”
鎏金匣在颠簸中弹开——匣内竟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血管缠绕着青玉髓雕成的肋骨！女子绝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心脏上，玉髓肋骨骤然暴长，如荆棘般刺向追兵！
“玉髓人偶的核心。”晨曦挑眉，“难怪要活人魂魄喂养。”
兽人壮汉的利爪已撕向女子咽喉，却在触及她皮肤的前一瞬僵住——他的瞳孔忽然映出无数金蝶，蝶翅扇动的频率与心跳共振，最终“噗”地炸成一团血雾。
酒馆死寂。
晨曦拎起裙摆起身，银铃轻摇：“今日诸位所见，不过一场醉酒幻梦。”她踏过血泊，绣鞋竟纤尘不染，“梦醒之后，各归各位。”
人群的眼神逐渐涣散，吟游诗人重新拨起断弦，酒保端着根本不存在的“炸蝎尾”穿梭于桌椅之间。
潮汐拎起瑟瑟发抖的女子，刀尖挑开她的衣领——锁骨下赫然烙着义德商会的火焰纹！
“陌上玉的人？”洛水凑近嗅了嗅，“不对……不可能，所以……”
女子突然凄厉大笑，嘴角撕裂至耳根，与晨曦控制的傀儡如出一辙：“陌家早亡了！如今的义德商会是黑心商的天下！你们这些仙灵……咳咳……根本不懂凡人如蝼蚁……”
她的身躯急速干瘪，最终化为一张人皮，飘落在潮汐掌心。
晨曦捻起人皮对着烛火细看，金光在瞳孔流转：“幻术嵌套幻术……有意思。看来这灰烬镇，藏着连我的阵法都照不亮的暗渊呢。”
窗外忽然传来驼铃声，由远及近，仿佛催命的更鼓。潮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夜色中，一支商队正缓缓驶向镇外荒漠。
“跟上？”洛水指尖凝出水刃。
“不急。”晨曦吹熄烛火，阴影中浮出无数金蝶，“我们直接把鱼塘都给抽干了，那垂钓者，总会自己现身的。”
“黄昏啊…还真是好久不见…可惜…”晨曦有些遗憾的想到，可惜，这是假的。
是的。
三只仙灵。
让他娘的幻境给耍了。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不明所以的洛水问道。
“鲸落之城，第三纪元时人鱼溟斩杀了一头利维坦鲸，这是那鲸鱼死后催生出来的世界。”潮汐公主继续说道：“只不过…利维坦鲸应该灭绝了才对，没想到帝国西境地幔层里居然还有一条。”
“现在的问题是，这两头利维坦鲸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不…”潮汐抬头望了望云层：“是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