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蕾尔与姐姐哈莉自幼在一家孤儿院长大。
黑心院长将孤儿们视作廉价劳力,逼她们清洗染血的教袍、搬运发霉的粮食。
克蕾尔的双手常年浸泡在漂白剂中,指缝溃烂渗血,但她总偷偷藏起半块面包,掰碎了分给更小的孩子。
七岁的克蕾尔蜷缩在孤儿院的铁皮屋顶下,透过生锈的通风口数星星。
姐姐哈莉总把最后半块面包塞进她嘴里,用满是煤灰的手指在她脸颊画小花。“等我们攒够钱,就能买下对岸游乐园的棉花糖云朵。”
哈莉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糖纸,带着酸涩的甜。
“姐姐,为什么院长嬷嬷的眼睛像煤块一样黑?”她蜷缩在哈莉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破洞。
“因为她的心被乌鸦叼走了。”哈莉用偷来的绷带慢慢的缠着妹妹溃烂的掌心,动作轻得像拢住一只受伤的麻雀。
克蕾尔第一次学会“笑”,是在孤儿院的圣诞夜。
院长命令孩子们扮成天使唱颂歌,她因高烧嗓音沙哑,被罚跪在雪地里。
哈莉偷偷用红蜡笔在她嘴角画了两道滑稽的弧线:“笑给上帝看,祂会心软的。”
那夜,克蕾尔冻僵的脸上凝固着扭曲的“笑容”,换来了半碗热汤。
院长揪着克蕾尔的辫子拖向洗衣房时,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三天前失踪的小女孩尸体正泡在漂白剂桶里。
铁钩刮过脊柱的剧痛中,克蕾尔听见哈莉在隔壁牢房用指甲抓挠水泥墙,哼唱走调的安魂曲。
那年冬天,她学会用捡来的口红在墙上画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的弧度,像极了游乐园门口的霓虹招牌。
十二岁那年,姐妹俩被院长卖给“锈齿轮马戏团”。班主将克蕾尔塞进铁笼,逼她与鬣狗共舞。
克蕾尔第一次被塞进铁笼时,鬣狗的涎水滴在她赤裸的脚背,腐肉味与漂白剂混合成刺鼻的毒雾。
她缩在角落发抖时,哈莉猛地撞开笼门:
“我替她!”
从此,姐姐成了“空中飞人”,而克蕾尔被套上小丑服,踩着独轮车被班主抛掷飞刀,刀刃总“恰好”划破她的脸颊。
血珠滚落,观众席爆发出欢呼,而克蕾尔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咽成喉间的血腥。
“新来的小丑!”驯兽师用烧红的铁钳烫她的舌头,“会学狗叫就赏你半块鱼干。”克蕾尔盯着笼子里啃食同伴手指的黑猩猩,突然发现它们的眼睛和院长一模一样。
当哈莉顶替她接受鞭刑时,她第一次尝到了喉管涌出的腥甜,那是用缝衣针扎破喉咙伪造的失声表演。
夜莺羽毛是她唯一的慰藉。
某次表演后,她在垃圾堆捡到一只垂死的夜莺,将它的羽毛缝在裙摆上。
“它们飞起来时,像姐姐的披风。”
克蕾尔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羽毛根部干涸的血渍。
深夜,克蕾尔在帐篷里缝制假肢。
烛光下,哈莉的脊椎骨正被钉在马戏团海报上,作为“畸形展”的压轴节目。
她颤抖着用金漆修补姐姐残缺的右手,每一笔都勾勒着游乐园摩天轮的轮廓。
“看啊,”她把假肢塞进姐姐空荡荡的袖管,“等春天来了,我们就骑着独轮车逃去糖果山。”
哈莉的绳索突然断裂那晚,克蕾尔正在后台缝补破旧的黄裙子。
观众的尖叫与血肉坠地的闷响同时炸开,她冲过去时,只看见姐姐支离破碎的身体,和班主鞋底粘着的一片染血羽毛。
“不听话的鸟儿,就该拔光羽毛。”
班主咧嘴一笑,将一息尚存的哈莉扔进了火堆里。
马戏团的火堆吞噬哈莉时,克蕾尔的瞳孔映出姐姐支离破碎的身影。
哈莉的羽毛裙在烈焰中卷曲成焦黑的蝶翼,夜莺的哀鸣与观众的尖叫共振,化作她脊椎深处齿轮的第一声“咔嗒”。
她将烧红的铁签刺入嘴角,疼痛如蜜糖般渗入神经,裂口的血滴在《哀歌抄本》上,尸油书页腾起靛蓝火焰,照亮她蜡封的眼睑下,那双逐渐机械化、再无泪水的瞳孔。
“这样疼吗?比得上姐姐的万分之一吗?”
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裂口随着肌肉牵动汩汩冒血。
她在马戏团关动物地牢发现了禁忌的《哀歌抄本》,书页用尸油浸泡,记载着以恐惧酿蜜糖的邪术。
仪式需要献祭至亲之人的遗物,哈莉的羽毛裙。
“姐姐,连我们的死都要被利用吗…”
她将脸埋进裙摆,夜莺羽毛吸饱泪水后变得沉甸甸的。
当哈莉的头颅被钉在木偶戏台时,克蕾尔的妆容完成了最后一次蜕变。
她用融化的蜡油封住溃烂的眼睑,在颧骨位置镶嵌了从驯兽师牙齿上抠下的蓝宝石。“现在轮到我当观众了。”
她把姐姐的脊椎骨磨成粉末,混进马戏团的爆米花机里。
第一次施展邪术时,她的指甲被齿轮碎片割破,血滴在羽毛上竟绽出靛蓝火焰。
观众们的惊恐表情在她眼中化作粘稠糖浆,她舔了舔裂口,尝到一丝诡异的甜。
邪功大成,克蕾尔成为“哈莉·克蕾尔”后,她的身体逐渐机械化。
裂口被缝入铜线,黑眼圈用尸蜡填充,笑声成了八音盒发条的吱呀声。
狂欢节的烟花照亮她新生的蜘蛛腿时,克蕾尔在后台镜子里看见无数个自己:涂着不同颜色油彩的尸体堆叠成金字塔,每张脸上都淌着和哈莉脊椎血迹相同的颜色。
她忽然想念起孤儿院墙上的笑脸,那些用口红画的图案,如今正在她开裂的皮肤下游走成河。
本来她与糖果们或许会在漫长的时光中生锈发霉,永世不得超生,但是“暮色幻境”一次翻身便将她在幻梦中震醒。
于是陷入疯狂的她建造拉克希米乐园,将误入其中的受害者们的灵魂压榨成糖果,仿佛这样就能够复现儿时偷分糖块的温暖。
哈莉,我是不是做了错的事情?
“为什么哭呢?明明笑起来更甜啊…”
她为昏迷的游客画上小丑妆,手指温柔如当年哈莉为她描摹嘴角。
“欢迎来到永恒轮回剧场!”
克蕾尔的声音穿过乐园,机械齿轮在她脊椎深处发出欢快的咔嗒声。
她抚摸着陈列柜里水晶棺材里的糖果尸体,忽然闻到了腐烂的花香,那是哈莉死去那天,她偷偷扔进火堆的不知名花瓣。
当河洛的沙钻刺穿她膨胀的腹部时,无数记忆碎片如萤火虫炸裂。
七岁那年偷来的草莓糖纸、十二岁时被烧伤的左臂、十七岁夜里缝合假肢的银针...所有甜蜜的疼痛都在血泊中融化成焦糖。
她最后的笑声混着棉花糖的撕裂声,飘向正在崩塌的彩虹城堡:
”帮我...毁掉.....”
马戏团…
直到河洛的恒河沙彻底击碎她的心脏与头颅,焦糖勋章融化的瞬间,她恍惚看见哈莉站在孤儿院门口,掌心托着一颗快要化掉的彩虹糖。
乐园废墟中,河洛捡到半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女孩头挨着头,克蕾尔的裂口尚未形成,哈莉的裙摆上缝着一枚歪歪扭扭的羽毛。
照片背面用蜡笔写着:“今天和姐姐分了一颗糖,甜到蛀牙也没关系。”
废墟深处,半块生锈的铁牌在月光下发亮:【致我们的棉花糖云朵——克蕾尔&哈莉】
晨曦拾起半块焦黑的糖果,糖纸上的小丑笑脸已被烤得模糊。
她轻轻一捏,糖渣簌簌落下,露出内里蜷缩的萤火虫尸体翅膀上竟用金漆画着迷你摩天轮,与克蕾尔记忆中“对岸的乐园”一模一样。
白玉珠映出无人看见的幻象:
满脸煤灰的小女孩正把最后一块面包掰成两半,夕阳把她们纠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通往对岸游乐园的铁轨。
冽冽北风卷起乐园废墟的糖渣,焦黑的摩天轮钢架上挂满蛛网,像极了克蕾尔缝合躯体的丝线。
泛黄照片上的裂口少女,克蕾尔未畸变的嘴角仍残留蜡笔的草莓红。
月光掠过铁轨尽头,两个小女孩的影子早已被时光蛀空,只剩半块生锈的糖果在荒草中沉默,而糖果的甜味早已被时间发酵成铁锈与灰烬的叹息。
暮色山河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