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被洛水拖着向前冲!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狂风裹挟的破布娃娃,视野里是飞速倒退的褪色亚麻布篷、惊愕的路人脸庞和翻飞的货物。
而这场“人形开路机”行动的巅峰之作,发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裹着褪色星空绒布、戴着厚厚玳瑁眼镜的地精占卜师,正唾沫横飞地向几个面露犹豫的人类学徒兜售他水晶球里那些闪烁不定的“未来”。他那布满皱纹的脸皱成一团,正努力营造着神秘莫测的氛围。
“看!这位先生!您印堂发亮,三日之内必有横……嗷——!!!”
占卜师精心准备的台词,被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和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彻底打断!
洛水拽着河洛,如同两枚被投石机发射出的炮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地斜插进了地精占卜师与他的学徒之间那本就不宽裕的空隙!洛水那对在紧身舞裙包裹下、堪称人间凶器的傲人胸脯,在高速突进的惯性加持下,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撞在了占卜师小心翼翼捧在枯瘦双爪中的、那枚足有西瓜大小的浑浊水晶球上!
砰!哗啦啦——!!!
水晶球像一颗被巨锤砸中的脆弱冰雹,瞬间脱离了地精枯爪的掌控!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闪烁着微光的弧线,带着占卜师心碎的哀嚎和学徒们惊恐的吸气声——
“嗤啦——!!!”
精准无比地砸进了旁边章鱼烧摊那滚烫的、滋滋作响的铸铁板正中央!
滚烫的油星如同被惊起的火蜂群,伴随着水晶球碎裂的凄厉声响和章鱼烧被瞬间压扁的、令人心痛的“噗叽”声,疯狂四溅!滚烫的油点溅在学徒们昂贵的丝绒长袍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小点;溅在占卜师稀疏的头发和胡子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和焦糊味;更溅在洛水光洁的手臂上,留下几点微红,惹得她“呀”地轻呼一声。
章鱼烧摊主,一个膀大腰圆、系着油腻围裙的熊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精心摆放的、饱满圆润的章鱼烧,在从天而降的水晶球重压下变成了一滩混合着焦糊面糊、碎裂章鱼爪和锋利水晶渣的、冒着青烟的不可名状物。铁板边缘,几滴浑浊的水晶球液体混合着滚烫的油脂,正沿着冰冷的铸铁边缘缓缓滴落。
死寂。
只有滚烫铁板仍在徒劳地发出“滋滋”的悲鸣,以及水晶碎片在油脂中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噼啪”爆裂声。
下一秒,地精占卜师那尖利到足以刺穿耳膜的、混合着心痛、暴怒和破产绝望的咒骂,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轰然炸响!
“天杀的!!我的水晶球!我的‘深渊之眼’!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你们这两个走路不长眼的蠢货!被兽人踩扁脑子的白痴!我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未来三个月喝凉水都塞牙!走路必踩狗屎!买的馅饼永远没有馅!!!”
唾沫星子如同微型暴雨,劈头盖脸地喷向肇事者。占卜师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洛水和河洛,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稀疏的头发和胡子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根根竖起,整个人像一只被踩了尾巴、进入狂暴状态的皱皮猴子。
河洛被这劈头盖脸的恶毒诅咒和眼前的混乱场面震得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立刻拽着罪魁祸首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她甚至已经开始调动恒河沙准备防御可能飞来的水晶碎片或章鱼烧残骸。
然而,就在这暴风骤雨般的咒骂声中——
罪魁祸首洛水,却仿佛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噪音。她甚至没看一眼那个暴跳如雷的地精,也没在意手臂上那几点微不足道的油星红痕。她的全部注意力,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在——
地精摊位斜上方,悬在一根细长铜杆顶端的,一盏灯笼。
那不是普通的纸糊灯笼。
它的灯罩,竟是由无数只活的、半透明的幻光水母编织而成!这些水母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梦幻般的蓝紫色、粉金色和银白色的柔和光晕,如同将最纯净的星云裁剪下来,注入了生命。它们柔软如凝胶的伞盖边缘,延伸出无数条细长、闪烁着微光的触须,随着无形的气流优雅地飘舞、缠绕,如同深海精灵的纱裙。水母本身散发的生物冷光,透过彼此半透明的身体互相辉映、折射,使得整个灯笼散发出一种流动的、变幻莫测的、如同海底极光般迷离的光华,将周围喧嚣肮脏的集市都映照得宛如童话一角。
洛水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此刻盛满了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惊叹和渴望,亮得惊人。她甚至无意识地松开了紧攥着河洛的手,双手在胸前交握,像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
在占卜师愈发高亢、恶毒的诅咒背景音里,洛水突然踮起了脚尖,努力让自己更靠近那梦幻的光源。她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极其温柔地戳了戳灯笼最下方一只缓缓飘动的水母伞盖。
那被触碰的水母伞盖微微一缩,旋即又舒展开,触须飘舞得更欢快了,散发出的粉金色光芒也明亮了一瞬,仿佛在回应这轻柔的触碰。
“姐姐~”洛水转过头,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脸上绽放出一个足以让最坚硬的石头都融化的、带着讨好和无限憧憬的笑容,蓝宝石眼眸里倒映着流转的水母光华,“把这个挂在咱们床头好不好?”她伸出手指,画了个圈,将那梦幻的光晕都圈在指尖,“晚上关了灯,它们就会发光,会动,会变成星星的形状哦~肯定比天花板上贴的荧光贴纸好看一万倍!”语气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无限遐想,仿佛刚才撞飞水晶球、引发咒骂风暴的不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