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彩绘玻璃上切割出菱形光斑，白昼颖蜷缩在椅脚边的影子被拉得细长破碎。
洛水举着冰晶玫瑰的手指正在微微发抖，晶莹的棱面倒映出少女哭花的梨涡，原本锋利的尖刺不知何时蒙上了雾气。
白昼颖的瞳孔像受惊的猫咪般缩成两道竖线，喉咙里溢出的抽噎像是被扼住了呼吸。
她下意识攥紧胸前的蝴蝶领饰，银色丝带随着颤抖的幅度不断拍打在锁骨上，银白色布料早已被泪水浸成深蓝色。
膝盖磕到水泥地面的闷响混着水珠，震得悬挂在穹顶的小风铃叮咚作响。
白昼颖突然抓住洛水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理智的最后防线彻底崩塌，
“我错了！那些周边真的只是...只是个人爱好…”尾音消失在呛出的泪花里，发间垂落的银链随着颤抖叮当作响，挂坠着的星月吊坠折射出她苍白的脸色。
“不要杀我…”
洛水手中的冰晶突然折射出彩虹光晕，慌乱中收回的动作导致玫瑰直接坠落在白昼颖散开的银发间。
被冰霜覆盖的发梢瞬间凝结成晶莹的星尘，随着少女的颤抖簌簌掉落。
潮汐悄悄调整着水晶球的焦距，整个空间弥漫着焦糖奶昔般甜腻的尴尬气息。
调整了一下状态，白昼颖开始解释道：
“影…影魔是我养的！但它们不吃人！只是帮忙收集地脉波动数据！最近矿洞出了点问题…”
河洛狐疑道：“用影魔偷修士钱包也是为了‘数据’？”
“那是顺带的！”白昼颖眼泪汪汪，“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那叫物归原主！现在那个修士应该已经在蹲抱留所了！”
“我、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不要杀我…”
白昼颖蜷缩在长椅旁的姿态宛如被暴雨打湿的雏鸟，银发间垂落的星形发饰随着抽噎不断磕碰出细碎清响。
月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她身上切割出斑斓伤痕，那些原本在晚礼服上流转的月相刺绣此刻扭曲成嘲笑的鬼脸。
"地脉共鸣频率需要活体样本校准...那个修士本来就要因为贪污下狱..."
"继续说。"洛水用冰刃挑起少女下巴，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她锁骨下方用隐形墨水纹的河洛Q版头像。
当发现对方连肚脐位置都纹着"洛"字花体时，她身后的六个冰环突然暴涨出尖刺，但片刻后又散去——越多的人喜欢河洛，岂不是说明她的眼光越好？
白昼颖的呼吸却因而陡然急促，腰间的影魔披风无风自动。
滴落在潮汐刚刚施法的海水中的泪珠正凝结成灰蓝色的微型月亮——星星坠落的夜晚。
这是夜晚女神直系眷属才有的特征。
潮汐微微蹙眉。
如此便好。
被仙灵相中的人，往往不会是各种意义上的坏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打不过，叫做理亏。
纵使河洛指间仍缭绕着未散的赤红蒸汽，洛水腕上的金铃尚存搏杀后的余颤，可这一刻，她们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缚住了手脚。力量仍在奔流，仙灵的气息依旧磅礴，却在那银发少女噙着泪光的注视下，变得沉重而迟滞。
她们能徒手撕裂幻影，能冻结奔流的暗影，却无法反驳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她们错了。错的并非力量强弱，而是那抢先一步挥出的、不容分说的审判。
河洛那双渐复清明的眼，微微敛起。无需潮汐公主那般洞彻灵魂本源的无上伟力，仅凭她自身登堂入室后愈发敏锐的灵觉，以及洛水漫长岁月积累的识人经验，便已足够穿透白昼颖惊惶的表象，触碰到那之下并无污秽的真实内核。
少女的颤抖源于惊吓，而非阴谋被戳穿的恐惧；她的辩解带着委屈的哭腔，却并无谎言特有的灵魂涟漪。她的影魔确在城中游弋，却更像是一张笨拙而孤寂的网，试图捕捉地脉异常的碎屑，而非笼罩城市的阴谋之影。
一股微妙的燥热爬上河洛的后颈。她想起踏入这小小教堂前，穿行于嘈杂的市集与肃穆的政务厅长廊，她们并非全然莽撞。洛水巧笑倩兮地向卖冰镇蜜露的猫耳娘打探，河洛自己亦曾拦下佩着符文徽章的官员，语调尽量平和地询问城中异状。得到的回应却是如出一辙的茫然摇头，或是不以为然的轻笑。
摊主们抱怨着偶尔丢失的零星钱币，官员们则归咎于矿脉扰动引发的能量潮汐致人恍惚——所有线索都指向些鸡毛蒜皮、或是无人深究的自然现象。那些被白昼颖的影魔“顺走”又悄悄放回原处的钱包，在其主人口中，不过是自己一时粗心遗忘。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此刻在河洛脑中尖锐地回响起来，拼凑出与她们先前武断猜想截然不同的图景。没有民众惊恐的控诉，没有官员讳莫如深的遮掩，有的只是一个女孩沉浸于自身（或许有些古怪）的使命中，小心翼翼，甚至带点笨拙地试图履行一份责任，却因方式奇特而引来了最大的误解。
高阶修行者的恶作剧？或许有其调皮的一面。更严重的阴谋？此刻看来，更像是一场建立在信息偏差与先入为主之上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力强者胜，理直则气壮。而当理亏之时，纵有搬山填海之能，亦觉掌心力量虚浮，竟重得难以抬起。那是一种比任何仙法禁制更有效的束缚，无声无息，却勒得人呼吸微窒。教堂彩绘玻璃投入的光斑，仿佛都带上了审视的意味，静静地烙在她们肩头。
这教堂其实还是个景点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私闯民宅吧，但毕竟洛水一开始就打扰了人家祷告，现在更是给人家吓哭了…
周边什么的，其实河洛并不算生气，主要还是羞的，她顶破了天也就是买几本帝国公主大人的传记，哪里见过下料这么猛的宅物…
从法理上来讲，白昼颖这样也没做错什么，顶多就是对河洛个人而言有点不道德…
她们一上来就这么凶，是因为一开始就认为白昼颖是个坏人，毕竟一个修行者的“爪牙”瞒着市民们遍布了城市，那基本不会是什么好事，何况还搞了破坏呢？
再说了，话本小说里头，大把的人写教会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控制收割信仰之力云云，这波是刻板印象先入为主了。
河洛蹲下身来，轻抚白昼颖的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呀…我们本来以为你是坏人的，很抱歉吓到你了，我们会补偿你的？”
“亲笔签名？”
“可以哦。”
“合照？”
“可以哦。”
“结婚？”
“可…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