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连“黑暗”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吞噬的“无”。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五感尽失,甚至连时间和空间的感觉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坠入了永恒的虚无。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河洛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仿佛由最纯粹的寂灭构成的手指,正沿着她的脊椎,一节一节地、缓慢地向上抚摸。
那触感并非实体,却比实体更让人毛骨悚然,所过之处,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或者说意识深处)似乎响起了无数细碎、混乱、充满古老沧桑意味的低语,像是亿万年前的生灵在消亡前留下的、充满了怨恨、迷茫或是某种警示的遗言,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能侵蚀理智的疯狂合唱。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无声的恐怖即将把众人吞噬之际——
“叮铃——!”
一声无比清晰、无比纯粹、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与混乱的铃铛声,如同破开乌云的第一缕阳光,骤然响起!
是洛水手脚上的金铃铛!
刺目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光从铃铛上爆发出来,这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而是如同利剑般,直接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属于“存在”的领域!
白光所及之处,景象显现。
前方,悬浮于无尽黑暗虚空中,是一座古朴、巨大的青铜祭坛。
祭坛呈圆形,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正在缓缓流动,如同活物。
祭坛的周围,七十二面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棱镜无声地环绕旋转。
这些棱镜并非反射洛水铃铛的白光,而是自身就在散发出各种奇异的光晕。
而在祭坛的中央,并非神像或器物,而是一幅由无数光点、线条构成的、正在缓缓运转的星图。
这星图复杂深邃,仿佛囊括了一个微缩的宇宙。
每一面棱镜都在将自身的光束投射到中央星图上,而每一道被星图折射出的光束,都没有消散,而是在祭坛周围的虚空中,如同无形的笔触,清晰地书写下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警告意味的、众人虽不认识却能直接理解其意的古老字符——那含义无一例外,都是“止步”、“危险”、“沉沦”、“归墟”……
就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撼时,一个声音,直接在她们的灵魂深处炸起。
那声音雌雄莫辨,非老非少,不带任何感**彩,平静得令人心寒,仿佛来自宇宙本身的宣告:
“欢迎来到,物质与虚妄的边界。”
就在那雌雄莫辨的声音余韵仍在灵魂中震荡,警告的字符于虚空灼灼燃烧之际,潮汐——这位始终以绝对冷静掌控局面的水之仙灵——做出了反应。
她并未因那声音的警告而退缩,灰白色的瞳孔中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终于触及核心”的锐光。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冰寒与深邃水意交融的蓝芒,看似轻柔地,点向那隔绝了祭坛空间与下方未知区域的、如同透明琉璃般的地层屏障。
她的指尖,甚至还未真正触及那屏障表面——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自脚下(或者说,感知中的下方)传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整片原本坚实、构成第七十层基础的血色岩层屏障,连同其下更深邃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炽热炼炉的黄金,瞬间融化、沸腾!
视野所及的一切岩层,尽数化为一条浩瀚无边、奔流不息的金色星河!
这并非比喻。
那是真正由纯粹到极致的金属性能量、液化的稀有矿物、以及某种古老磅礴的生命气息共同构成的洪流。
它横贯不知几万里的地底,蜿蜒奔腾,其规模之巨,形态之伟,竟让人联想到一条被无形巨刃斩首的洪荒巨龙的遗骸!
那“龙身”便是这蜿蜒的矿带,而原本应是龙首的位置,则是一片混沌的能量漩涡,仿佛断裂的伤口,仍在不断喷涌着璀璨的金色“血液”。
在这“龙身”之上,覆盖着的并非岩石,而是无数片巨大无比、如同龙鳞般的结构。每一片“龙鳞”,都是一座涌动着炽热液态金属的晶簇!
这些晶簇形态各异,有的如怒放的火焰,有的如尖锐的矛戟,有的则如同完美的几何体,它们随着金色星河的流淌而微微起伏、开合,仿佛巨龙仍在呼吸。
更为瑰丽而诡异的是,在这条“活着的”矿脉巨龙表面,不断蒸腾起汞银色的浓郁雾气。
雾气在矿脉上空凝聚,又因某种法则凝结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雨滴。
这些金属雨滴并非直接坠落,而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受矿脉本身狂暴能量的影响,不断汽化,形成一片片短暂存在的、虹彩色的蜃楼。
而这些蜃楼之中,折射出的并非寻常景象,赫然是她们一路经历过的、七十二层迷宫的种种倒影!齿轮荒漠的冰冷、水晶森林的诡丽、镜面空间的扭曲……每一幅蜃楼景象都栩栩如生,却又如同泡影般瞬息万变,仿佛将这庞大的迷宫体系都压缩、投影在了这矿脉的上空。
“这难道是...一条活着的矿脉?”白昼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周身的黑影披风在这条金色星河散发出的、近乎狂暴的能量流冲刷下,已经被撕扯得如同风中残絮,几乎难以维持完整的形态。
她勉强稳住心神,颤抖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身边一串自主悬浮的、内部流转着星光的紫晶立方体。
她的指尖刚与晶体接触,那紫晶立方体便微微一亮,内部封印的古老幻影被激活——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的景象:无数身形枯槁、戴着沉重镣铐的奴隶,在皮鞭的驱赶下,麻木地将自己的血泪与挖掘出的矿石一同投入沸腾的熔炉,浇铸成一条条粗大、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锁链状矿石。那锁链的形态,与构成迷宫某些区域的材质何其相似!
幻影之中,一个巨大的、由能量凝聚的徽记一闪而过——那是一个抽象的、放射着光芒的圆环,中心是一个古老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