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苏黎站在女仆学院雕花铁门前,制服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三下。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前偶像组合队友发来的消息——昨晚直播时她忘词的片段被剪成鬼畜视频,此刻正挂在社交平台热搜第三。喉间泛起苦涩,她摸出录取通知书,盯着"女仆培育科"几个烫金字,忽然想起经纪人骂她"没脑子就该去端盘子"的嘴脸。
礼仪教室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极了舞台上的追光灯。苏黎攥着银质茶壶的手在发抖,滚烫的红茶险些泼在桌布上。"需要帮忙吗?"清甜的嗓音混着铃兰香袭来,她抬头看见藕荷色长发的少女跪坐在身侧,琥珀色眼眸里盛着未落的晨露。
"我、我自己可以......"话音未落,茶壶盖突然滑落,桑榆晚修长的手指已稳稳接住,指尖的温度透过瓷器传来。苏黎慌忙低头,却看见少女腕间的珍珠手链在阳光下轻轻晃出弧线,像极了她曾在珠宝杂志上见过的贵族饰品。
"初次见面,我是桑榆晚。"少女将茶壶重新摆好,袖口的蕾丝边扫过苏黎手背,"你的领结歪得很可爱呢。"这句话让苏黎太阳穴突突直跳——从前在练习室,队长总说她的领结"像被野狗咬过"。此刻桑榆晚的指尖却像春日微风,轻柔地替她调整缎带,指腹偶尔擦过锁骨,激起细密的战栗。
数学课上,黑板写满"女仆经济学"公式时,苏黎的铅笔在草稿纸戳出二十七个破洞。她盯着桑榆晚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自己在偶像组合时,永远记不住的歌词和走位。"这里用图解会更清楚。"便签滑过来时带着草莓橡皮的香气,彩铅画的茶杯旁蹲着只戴围裙的兔子,尾巴尖缀着朵铃兰花。苏黎攥紧便签,指甲在纸背压出月牙印——这种被人默默照顾的感觉,比粉丝送的钻石应援棒还要烫人。
法语课练习舌音时,她躲在教室后排对着镜子反复练习"R"音,每次发出破音都会耳尖发烫。桑榆晚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镜中,递来一颗水果糖:"含着糖练会容易些哦。"糖纸剥开的脆响里,草莓甜味漫上舌尖,苏黎听见自己用发颤的声音念出完整句子,而身边的少女正用指尖轻轻替她拂开被口水沾湿的刘海。
午休时,桑榆晚带她去花园吃便当。藤椅上的蕾丝坐垫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少女从竹篮里拿出青瓷食盒,每格都摆着精致的三明治和水果塔。"听说你以前是偶像?"桑榆晚用银叉替她切草莓,果酱在瓷盘上晕开粉红的圆,"我看过你们的出道曲,你的part眼神特别亮呢。"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脏。苏黎盯着对方发梢上沾着的蒲公英,想起出道那天经纪人举着提词板大骂"眼神像死鱼",想起粉丝在机场举着"苏黎退团"的灯牌,想起昨晚直播时台下此起彼伏的嘘声。喉咙突然哽住,她慌忙低头咬下三明治,却被黄瓜片硌得眼眶发酸。
"其实......"桑榆晚的声音忽然放轻,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这句话让苏黎猛地抬头,撞见少女眼底的认真,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珠。风掀起桑榆晚的藕荷色长发,有几缕缠上她的手腕,痒痒的,像某种无声的羁绊。
下午的历史课讲女仆制度演变,苏黎盯着投影里的维多利亚时期女仆画像,忽然想起桑榆晚整理茶具时的姿态——同样的优雅,却多了份让人想靠近的温度。少女的笔记本上画着时间轴,每个关键节点都配着小巧的插画,当讲到"女仆与主人的羁绊"时,桑榆晚用铅笔在旁边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其中一个有着藕荷色的卷发。
放学时,桑榆晚将她送到宿舍楼下,递来个纸袋便匆匆跑开。回到房间拆开,里面是盒蜂蜜润喉糖和张便签:"听说偶像练习生常要护嗓子,这个牌子的蜂蜜是我家茶园产的哦。"字迹末尾画着朵铃兰花,花瓣上似乎还沾着夕阳的金粉。苏黎攥着糖盒坐在床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原来被人记住喜好,是这样让人胸口发烫的事。
深夜,她摸着黑去水房洗漱,路过走廊时听见细碎的谈话声。"那个转学生有什么好?"是陌生的女声,带着嫉妒的尾音,"桑榆晚学姐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嘘——"另一个声音压低,"你没看见莫语凝学姐今天看她的眼神吗?简直像要把人吃掉......"
苏黎猛地停住脚步,冰凉的瓷砖透过拖鞋渗进脚底。莫语凝这个名字,她在课间曾听见桑榆晚提起过——美术社的王牌,哥特风女仆的代表人物。脑海中闪过白天在走廊擦肩而过的身影:黑色蕾丝眼罩,双马尾末梢的暗红,还有擦肩而过时,那道像淬了冰的刀尖般的目光。
第二天美术课,松节油的气味让苏黎太阳穴发紧。她盯着空白画布,铅笔迟迟落不下去——从前在偶像组合,她最擅长的就是对着镜头摆出完美微笑,此刻却连朵像样的玫瑰花都画不出。
"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桑榆晚刚要在她身边坐下,却被突然闯入的黑影挡住。莫语凝穿着哥特式连衣裙,眼罩边缘的银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将画具重重摔在桌上,震得苏黎的铅笔滚到地上。
"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少女盯着桑榆晚,声音甜得发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说是社团报表的事。"桑榆晚犹豫地看了眼苏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我很快回来,别紧张。"
教室里的喧闹声突然模糊成背景音。苏黎看着莫语凝在自己画架前蹲下,黑色蕾丝手套划过画布,留下道浅浅的褶皱。"连构图都不会,果然是靠脸进学校的。"少女的犬齿在唇间若隐若现,"听说你以前是偶像?呵,偶像都是些没脑子的花瓶。"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精准地捅进苏黎最痛的伤口。她想起经纪人说"你要是有唱功早红了",想起粉丝在论坛骂她"靠潜规则上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要你管。"话出口时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像被踩中尾巴的猫。
莫语凝忽然笑了,笑声像风铃摔在地上般清脆又锋利。她凑近时,颈间的蝙蝠吊坠擦过苏黎锁骨,带着体温的金属让她猛地后退。"下午格斗课,敢和我比一场吗?"少女的呼吸拂过耳尖,带着玫瑰香水的冷冽,"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当一周女仆——"
教室后排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苏黎看见莫语凝眼底跳动的火光,那不是单纯的敌意,更像是某种激烈的、近乎偏执的情绪。她想起昨晚走廊里的对话,想起桑榆晚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没拆开的蜂蜜润喉糖。
喉间忽然泛起甜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好。"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莫语凝的双马尾,在她脚边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苏黎攥紧画笔,笔尖在画布上洇开团凌乱的墨色——那是她破碎的星芒,也是此刻胸腔里,正在重新燃起的,微弱却灼热的光。
桑榆晚抱着颜料罐回来时,正看见苏黎盯着莫语凝离去的背影发呆。少女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指尖紧紧攥着画纸边缘,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了?"桑榆晚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将温热的掌心覆在苏黎手背,"莫语凝她......"
"没事。"苏黎猛地抬头,撞上对方琥珀色的眼眸。阳光穿过桑榆晚的藕荷色长发,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忽然想起昨晚收到的润喉糖,想起便签上的铃兰花,想起这个温柔的少女在短短一天内给她的所有善意。
指甲慢慢松开,在掌心留下淡红的痕。苏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舞台上的鼓点更清晰。或许这里和偶像圈不同,或许那些带着刺的目光下,藏着她从未敢奢望的温度。
"我们继续画画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再发抖,桑榆晚递来的新铅笔上,还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画布上的墨色渐渐晕染成云朵的形状,旁边多出朵铃兰花,花瓣上停着只振翅的蝴蝶。
远处的钟楼敲响下课铃,莫语凝站在走廊拐角,盯着自己刚才塞给桑榆晚的那张假通知,耳尖红得要滴血。她烦躁地扯了扯眼罩,却看见苏黎与桑榆晚并肩走出教室的身影——前者的发梢沾着片花瓣,后者正用指尖轻轻替她拂去。
"切......"少女啐了声,转身时踢飞脚边的石子。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双马尾上的红丝带在风里飘成倔强的弧度。口袋里的格斗手套硌着大腿,她忽然想起苏黎刚才说话时,眼底闪过的那道微光——像被踩碎的星星,却仍在拼命发光。
苏黎跟着桑榆晚走向食堂时,掌心还留着对方触碰过的温度。她想起美术课上,莫语凝转身时,发梢扫过她手背的触感——比桑榆晚的要烫些,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
"晚上想吃什么?"桑榆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少女的指尖轻轻勾住她袖口,像怕她突然飞走的蝴蝶,"听说今天有焦糖布丁哦。"
"都可以。"苏黎低头看着两人相触的衣角,忽然发现桑榆晚的裙角比自己的短两厘米,露出的小腿在阳光下白得透明。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她慌忙抬头,却撞见少女耳尖的淡红,与自己此刻的温度不谋而合。
食堂的玻璃窗映出两个并排的身影,一个是藕荷色的温柔,一个是灰蓝色的怯懦。但在某个瞬间,苏黎看见自己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是在偶像组合的三年里,从未有过的,真正的笑容。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格斗课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莫语凝为何对她充满敌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一名女仆。但此刻,桑榆晚替她挑去头发上的花瓣时,指尖的温度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敢去相信——或许,破碎的星星也能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走吧。"桑榆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苏黎任由自己被牵着走,看着少女发间晃动的铃兰花发饰,忽然想起昨晚写在日记本里的话:"如果注定要坠落,那就让我坠落在开满铃兰的山谷里吧。"
风掀起食堂的门帘,焦糖布丁的甜香扑面而来。远处,莫语凝正靠在操场围栏上磨着格斗手套,眼罩下的左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而苏黎跟着桑榆晚走进暖黄的灯光里,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那是被冷落已久的,名为"期待"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