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控室一切正常。”
“仓库一切正常。”
“这里是奠钟舱，乔尔正在调试奠钟。”
……
“这里是船长室前走廊，一切正常。”
墨思晨凝视着舱壁上斑驳的哑光漆，那些被刻意模糊的金属反光如一层稀薄却无从穿透的迷雾。某种粘稠的违和感正顺着他的脊椎攀爬——就像方才巡逻时，总觉有叫人发麻的触感掠过后颈，转身却只撞见铜墙铁壁上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
这是第二十七次汇报情况。以每两分钟一次来算，这是一个小时——而一切却风平浪静，手腕上的潮汐量表也显示他们一直处于潮汐惰性区。
这足以让士兵队长的眉头紧锁。
“小锋，具体讲讲船长室里怎样？”
年轻人的声音迟疑而迷惑：“……一切如常？就普通地在城市周边的安全区巡航，聊点天……”
荒谬？那可是能抓住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设下陷阱，又能在出手前不多言半句的狡狐，她们怎么可能安安分分?
他中途几次进了船长室检查年轻人的情况，他完全不像是遭到了控制……还是向他汇报的根本不是小锋？
“她们有没有用什么暗语来交流?”
“呃，有的。”
“讲得更具体一点，它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还是完全听不出章法?听起来是生疏还是流利?”
“她们讲得很快……我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我也不是什么间谍，听不懂也是正常吧？”
士兵队长的眼神一凝，寒意爬上后颈。三天前才初次会面的二人，怎可能娴熟掌握同一套独立暗语？除非...那些对话本就是为他编织的幻听！
换挡器一路上拉，齿轮离合的声音连连响起，当奠钟护符在过载档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无形的立场将每根毛发都紧紧压在皮肤上。身周骤然由浑浊转为清晰，他借此肯定了自己尚未受到法术蒙蔽。
但传讯器中的轻柔女声，却进一步冻结了他的血液：
“队长刚刚调高了奠钟护符，是发生了什么么？”
那是婉转、柔和的少女嗓音，但话的内容其中暗含的调侃和从容，却让卫兵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能以某种形式监控回船内，赋予烛人皇室的特权么？墨思晨心念电转，试图找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考量是否能用谎言蒙混过关——
某个保护着全船的力场消失了。
或冷或热，或香或臭的微风在沉寂的空气中交替刮起，开始无迹可寻的暴乱，无数微小的气旋在船舱内诞生又消灭，腐烂的臭气和宜人的花香交替掠过鼻尖，而钢铁的舱壁此刻也如战栗般颤抖，铆钉处亦传来吱呀的扭曲声音，仿佛竭力抵抗着某股力量的侵袭。
潮汐，潮汐乱流！没有奠钟舱的保护力场，潮汐的侵蚀正在影响整个黄铜织机号！
“队长！队长！这里是奠钟舱，乔尔将奠钟效应锁死在了最小！我们现在是在潮汐乱流里么？可是潮汐量表……”
墨思晨同样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量表——潮汐活跃度低，船只处于安全区。
少女的话语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
“如果它靠的是穹顶术法或者烛人术法，我可以在黄铜织机启动的这段时间里把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纂改掉。”
而潮汐量表，只能靠烛人术法制造！她们迷惑了小锋，瘫痪了全部士兵的潮汐量表，这样黄铜织机就能在其他人不知情下直接驶向危险区，驶入潮汐的乱流之中！
“全体队员保持冷静！”这种时候，他必须镇定军心，“自出城算起，黄铜织机的航行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在这个航程内，潮汐的强度还不足以凭空生成潮汐恶魔！”
而另一个可能也在此时闪过他的脑海。
“小李，老杨，离开你们的岗位，支援仓库区！重点排查原始蜡质罐，它们可能正在潮汐侵蚀塑造成成恶魔！”
这个世界上，除了金属外的所有物质都是某种形式的蜡，包括人类的血肉，只有形态和复杂度的差异——而原始蜡质是其中构成最为简单、最易塑造的一种；它们是蜡塑术法的最佳受体，也是潮汐侵蚀下的最大隐患。
“这边是仓库，我现在还没发现——操！它们从墙壁里钻出来了，从那些铁箱钻出来了！”
对讲机那头传来武器出鞘的摩擦声、怪物蠕动的啪嗒声，弹簧将子弹射出的金铁交击。等冲突暂息，对讲机那头才继续喊道。
“恶魔形态为蛇形，低等，有着猫尸体的头颅以及各式垃圾的蛇身，和今日城外的潮汐主题相符！目前可以支撑！”
状况依然可以控制……而这也不会是她们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墨思晨望着手中的传讯器，其中转动的轮轴仿佛在对他发出召唤——在现在的混乱局面下，墨思晨完全正当理由向彩窗城“求援”，并让前来的舰船控制住黄铜织机，结束这场满是阴谋的巡航——只需轻轻地按下一个按钮。
他接通到船长室：“刚玉船长，现在局势危急，我要向城市请求援助。”
作为我的敌人，你会怎么表示呢？
“有劳你了，我也在设法让船脱离潮汐。”
女孩的声音是如此的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个几近于擦洗地板的例行公事，而非那让她们不能越界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墨思晨的拇指悬在求援键上方，金属按键的冰凉触感刺入指腹。
这是虚张声势？还是她们已经有资本不去顾虑？亦或者……一个更加精妙的陷阱？
咔嗒——他不是那种会被一点谜团恐吓得驻足不前的愚人。
齿轮咬合的清脆声响中，尖锐的脉冲从传讯器旋转的圆环中弹射而出。墨思晨正要接收城内的回讯，整艘舰船突然发出更发绝望的呻吟。仿佛被巨大生物啃噬的震动从脚底传来，紧接着是响彻全船的受损警报。
"左舷装甲带破损！"
"货舱出现蜡液泄露！"
接二连三的巨震，仿佛整个船只不断受到四面八方的轰击，可透过舷窗，墨思晨只能看到成堆的垃圾和猫尸，根本看不到半分攻击者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