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织机号在无形的重锤下剧烈震颤，墨思晨踉跄着扶住舱壁。无源之风在舱内肆虐，如潮水汹涌；带着兽腥的麝香填满鼻腔，气息之浓近乎臭气，乃至于叫人作呕。
这两个女巫要执行的是三计划——她们想要借海盗的劫掠，让黄铜织机号脱离彩窗城的控制！
按计划，他们应当用武控系统拖延海盗的动作，为盟会的增援争取时间，但……
“敌舰！有谁能看见敌舰的位置，”士兵队长几乎在对着传讯器咆哮了，“武控室呢？你们的视野是除了船长室最好的！”
“根本看不见！没了奠钟室力场，船外潮汐的能见度太低了！”
“他们明明打得到我们，你们怎么就打不到他们？你们——”
墨思晨停住了话，他找到了那个可能——求援信号。遭遇潮汐是熔流艇航行的常态，传讯器也决不能因一点潮汐的扰动就无法发送，它必须能穿过混乱涌动的蜡质——而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求援信号像黑夜中的火炬般标明着黄铜织机！
如果他们不发送讯号，那么熔流艇就会直到被占都无法等来求援；如果发送讯号，它将处于海战中的绝对视野劣势。
好一个阳谋……难怪她们浑不在意。
被彻底算计的愤怒让卫兵队长稳重的身形甚至有些颤抖，他一度想要直接冲入船长室和那两个女巫来一场彻底的决战——但那边一定早已趁机布下无数陷阱，他若单刀赴会，不仅不能改变现状，更可能让情况急转直下。
冷静，如果真要和她们动手，那必须得集结全员……还有一个足够合适的借口。
“全体队员！把求援信号和定位信号彻底关闭！它在向海盗暴露我们的位置！”
当然，墨思晨不会简单的就此坐以待毙。
“所有人向武控室集合！我们用强后座武器扰乱黄铜织机的位置，然后把奠钟护符和探视仪拼组起来，找到敌方位置后再重新发信！”
求援信号的发出足以让彩窗城出动舰船，就算中途间断，他们也能知道大概方向，而只要在问题解决后重新补回具体位置，并拖好时间，他们还会是最后的赢家！
这虽然无法做到真正的两全其美，但一定能做到劣势的最小化！
“呼叫仓库，报告潮汐恶魔处理状况！”
“还剩最后五只，这里潮汐强度不高，恶魔也不强！稍后就能赶到！”
好样的，不愧是他的小伙子！墨思晨在震动不断的走廊中稳住脚步，全速奔向船尾的武控室，还不至于不可挽回，只要他的人还在，就还能握住一线胜机！
“呼叫奠钟舱，乔尔那边怎么样？”
“他没有反抗！我们给他戴上手铐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计划在凑效——黄铜织机有所位移，巨震的频率开始降低，潮汐的遮掩和信号的关闭确确实实地在让海盗无法锁定目标！
终于，他跑到了武控室的门前，打开门，队员们正默契而迅速地把奠钟护符加装到探视仪上，小李和老杨身上还沾着潮汐恶魔的蜡血和垃圾。全员都已集齐——只有小锋不在。
“小锋被那俩女巫抓起来了，”他一把摘下胸前的奠钟护符，丢给队里最擅长机械的莫斯，“她们没理由对他动手，把这帮海盗揍趴下了我们再把年轻人捞出来！”
“好！”
“听队长的！”
几个老油条大声应和，船内的混乱依然没能打消这帮人的士气，这帮家伙精神的很。武器系统没被动手脚，弹药充足，每一组弹簧、每一个机扩都保养良好，运行顺畅。探视器的改造同样顺利——
就差把那帮海盗找出来，然后反打一拳了！
探视仪将奠钟护符的立场塑形成一道粗壮的射线，直射而出，将因潮汐而混沌的蜡质还原成透明带灰的烛液，所有的一切便在这射线下无处遁形。紧接着，这射线横扫而出，向外探视一周——
没有扫到任何敌舰。
“藏得可真好啊！”操纵探视仪的莫斯大笑一声，又一次调转方向——
依然一无所获。
空气开始变得沉默。
似乎是不信邪，似乎是单纯的混乱，亦或者是机械地重复自己的任务，莫斯进行了第三圈扫描——
一无所获。
“你们有没有考虑扫视一下黄铜织机号本身？”被手铐困住的红肤烛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士兵们看向乔尔，又看向他们的队长。
“照他说的做。”墨思晨叹了口气。
射线清除视野中的混沌，照亮黄铜织机的船体，那船身依然就像镜面一样光滑而明亮，有几道整齐的裂缝，却丝毫没有一点被武器攻击的痕迹，哪怕是一个炮弹、一个重弩弩矢，都没有。
……一切都是假的么？
墨思晨面对过远比这惨烈的多的战斗，在和潮汐恶魔的厮杀中亲历过十死无生的绝境，也曾从战友的尸体堆中求得苟活。而这一次，他的队员无一人死亡，甚至只有轻伤……
他却从未如此惶恐过。
会不会他眼前的人都是假的？会不会他在那场偷袭的时候就被幻术迷住了？会不会其实是黄铜织机启动的时候？会不会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梦？
冷汗如注。
“墨思晨队长，”红肤烛人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咱们老大——我是说刚玉船长，她有一个妖精的烟斗，能够同时侵蚀一个物品的整体，我想她就是靠这个伪造全船被攻击的假想的。”
这样啊。
“哈哈。”墨思晨发现干笑了两声。
还好。
他抬起手，用力地拍到自己的右脸上，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
接着是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个。
“啪啪啪啪啪！”
“队长！”
“别这样队长！”
有人拉住他，他停下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结束后，我会向城主辞职。”
冷静，冷静，去思考，履行你队长的职责，履行你不辱使命的誓言。
没有海盗，又骗他们关闭发信器，现在他们暂时还没受到攻击……从这些来看，她们是想要叛逃。
那么，就按她们打算叛逃那样去做。
“伙计们，再信我一次。”队长举起手，“全员重新打开求援信号和定位信号，这次我们的目标是船长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