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巴顿橙黄的眼睛,刚玉在心中想到——那说明绿色眼眸并不是化兽者的固有特征,同时,也应当存在某种因素,导致这名“旧化兽者”和乔治等人的绿瞳不同。
她推测这个因素为移植组织的来源。
显然,城中的大部分化兽者是在沦陷后转化而成的,而城内不可能有大量的储备器官供他们使用。他们只可能从饥饿潮汐催生出来的怪物身上猎取组织。
而刚玉在饥饿潮汐中见到的所有怪物都长着绿色的眼睛(如果他们有的话),甚至包裹守约领的那个活体潮汐内也充满了绿色的光点——这与乔治等人的绿瞳是相对应的。
相应的,巴顿则在饥饿潮汐来袭前就完成了改造,因此也不必使用饥饿潮汐催生的怪物器官,导致了他的瞳色是橙黄而非绿色。
再进一步,则可以推断出城市在沦陷前就潜伏着化兽者部族。而从巴顿的话来看,她不被视为部族成员,同时又学会了化兽者改造术,在城内推广。
要么她是叛逃者,要么就是她和化兽者曾达成过交流与合作。
她倾向于认为是后者,而且认为两者进行合作的时间很可能在守约领沦陷后,这才有城防压力的契机;同时也在夺取城市政权前,毕竟不满现今执政模式的他们很难有意愿帮助已经上位的温德。
当然,她并不打算把这些全盘托出,现在不是展现能力的时候。或许以薇洛莉亚张扬的性格会那么做,但她更想避免让对方过分警惕。
所以,她只是这么讲:“你称他们为‘旧化兽者’。”
“……算是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许多, “那帮老鼠躲在下水道和废弃站点里搞他们那套‘传统’,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时的城主怀特……他为了贸易把城内关口放的很松,这帮老鼠就凭这个混了进来,扎稳了根。”
一行人走出小巷,把化兽者的营地甩在后头,乔治踢开了脚边一块松动的碎石,发出咔哒的轻响。
“哼,还说什么教了温德医生,那帮野兽又疯又饿,哪喂得饱自己?”一名卫兵愤愤地说道,“如果不是温德说服老城主和他们合作,他们早被贵族老爷当怪物一起杀掉了!”
“就是!弄掉斯卡文那个崽种时出了力没错,但温德阁下对他们不够厚道么?”另一名卫兵附和道,“划了这么大块地给他们自治,让他们招人,只要还在杀怪物,那他们就有吃的,能用医院?非得打不过他们的都当奴隶和储备粮才行?”
“够了,”乔治打断了他们的抱怨,语气冷硬,“温德阁下说过,不要怀旧,不要纠结往事的对错。”
过分明亮的绿眸一扫而过,两名手下立刻挺直腰板,不再做声,恢复了卫兵应有的纪律性。显然,乔治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讨论内部的纷争与过往。
卫兵们就这样恢复沉默,不发一言地继续向城主府的方向走去。路途中,乔尔和扎克很快不再能忍耐这压抑的气氛,很快东一嘴、西一嘴地聊了起来。为不暴露身份,瑞恩则被选择性地忽视,导致它压低声音用脏话骂的对象转为了这两个不仗义的家伙,以及定下这伪装身份馊主意的薇洛莉亚——即使刚玉也是它的主要制定者。
这让刚玉突发奇想,摆出淡漠而不满的眼神,在它攻击薇洛莉亚时冷冷地瞥了一眼,于是这灵活变通的机关人就立刻转移话题,将矛头更多地对准了扎克和瑞恩。
船长小姐为此莞尔一笑,随后继续在脑海中整理起刚刚得到的信息——卫兵们短短的几句抱怨又是新的情报:
其一,发动政变前,温德很可能在为城主路易斯和老城主斯宾诺莎处于友好关系,甚至可能在其旗下担任要职,否则无法说服他们与化兽者合作。
其二:在城主路易斯和现任守约领温德之间,还有一任名为斯考文的执政者。从温德愿意与路易斯合作,却对斯考文掀起反旗,以及卫兵对他“崽种”的称呼这两点来看,此人或许……招致了相当多的不满,甚至可能是点燃政变的导火索。
到此为止,她对守约领发生了什么,也算是有了一个模糊的脉络。
剩下的,就是和薇洛莉亚再会了。刚玉知道即使身体抱恙,在医院里的她,一定也能得到不少有意义的消息。
穿过依旧弥漫着硝烟与野兽腥臊气息的街道,他们终于抵达了城市中央区域。一道更为高大、更加厚重的金属与蜡质混合围垣矗立在前,纯白的墙体上密布着射击孔与瞭望塔,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装备精良的士兵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而越过墙壁,那座最为宏伟、贯通铁穹的中央高塔巍然矗立,塔身闪烁着加固术阵的微光,与城内低矮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似是俯视,也仿佛守望。
这里便是过去的城主府,如今的行政中枢。
还未等他们靠近大门,一名守门的人类卫兵便小跑迎上。他先向乔治敬了一礼,随后目光扫过刚玉等人,语气恭敬,又略歉意地开口:
“报告乔治队长!”为了掩饰不安,他的声音喊得极大,“温德阁下已知道了新人的消息,但她正在紧急处理铁穹稳定性的问题,暂时无法抽身。她叫您先妥善安顿各位,熟悉环境,正式会见将另行安排。”
“行吧,”乔治叹了口气,“转告温德阁下,我会处理。”他略作停顿,又追问一句:“问题严重吗?”
士兵的表情犹豫了一瞬,随即诚实地答道:“没有人告诉我。”
乔治的表情立刻变得不善,传令兵连忙找补道:“但既然温德阁下亲自出马,那就一定能顺利解决!”
听闻此言,乔治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点了点头,未再多问。
他转过身面向刚玉等人,似乎因未能立即完成“引见”而想作出补偿,又或者只是依循某种既定的流程。
“你们也听见了,温德阁下没空和你们见面,”他道,嗓音恢复原先的沙哑,“既然还有时间,就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真正的‘生命线’——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