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她了。
深深吸气,守约领的寒风灌入薇洛莉娅的胸腔。她伸出右手,将被寒风吹乱的金发理至耳后——上面还沾着残余的血迹,能提醒人们她为何受伤。
一步,又一步,她拾级而上,不疾不徐。台阶被一节节地跨过,而一道接一道的目光也随即焦距到她的身上,仿佛蓄势待发的箭矢。
好奇、憎恶、审视、怜悯、怀疑……台下,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烁着雪亮的光芒,庞杂的情绪仿佛色相混浊的光辉。
即使对操弄人心是如此的熟悉,薇洛莉娅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紧张。
不得不承认,温德的决策很高明。不是引荐,不是介绍,也不是公开宣布,薇洛莉娅将在她之后抽血。
她是作为待审的疑点犯走上基座的,因为既有功,也有过,又影响重大,所以才要当众审判,登台的理由名正言顺。
审判的结果同样并非由温德独断,而是由台下是每一个人共同决定。如此,无论薇洛莉娅是成,是败,温德的威信都不会因此受到半分动摇。反而,这会是守约领民主的又一次成功实践。
除此之外……
就在此刻,一声炸响的咆哮打断了她的思绪。
“血巫师!”
声音来自旧化兽者聚集的角落,刻骨的仇恨与暴怒仿佛在其间熊熊燃烧。人群因惊骇而哗然散开,显露出其间杀意升腾的身影——灰白鳞片如盔甲般覆盖他的全身,而紫色的眼睛凶光大放,直指台前,仿佛要择人而噬。
但他的冲锋甚至没能真正开始,只是身体微微一个前倾,两道迅捷的身影便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双肩。
两人中,一人的手臂如豹爪般修长,另一人则与常人无异。可当按住暴起者的两人同时抬头,薇洛莉娅却从那一红一橙,颜色各异的两双眼睛中,看到了同样如野兽般的竖瞳,同样刻骨般的仇恨。旧化兽者。
从他们的眼睛里,薇洛莉娅能看出来:暴起者之所以被按住,并不是因为他们担心薇洛莉娅的安危——他们巴不得就现在把她碎尸万段——他们只是不想因为成员的失控,给温德进一步清缴他们的借口。
薇洛莉娅扭头望向温德,魔女的脸庞被藏在巫师帽的阴影之下,只能看见嘴唇鲜红如血。她没有呈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仅仅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仿佛意料之中,却又带着些许的失望。
果然,这也是一次对旧化兽者的刺激和试探。
温德将她推上台,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考验。这不过是和风险做一个恰当的切割,也对旧化兽者稍作敲打,测试他们的反应,并亲眼确认他们那压抑的怒火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而她薇洛莉娅,则是温德从远处激怒野兽用的十尺长杆。
不需要卫兵登场,两名旧化兽者便把他们长着鳞片的失控同伴迅速而沉默地带离。庭院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寒风呼啸,以及无数道更加锐利、更加复杂的目光,死死钉在薇洛莉娅身上。
“继续,薇洛莉娅·莉莉安,” 温德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冰水流过灼热的铁板,“和这些被你的同胞深深伤害过的人阐明情况,同样是你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