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柔软如船的白色帆布,这是雪团囤积在高山上空的一个早晨。
高山俯视着树林对面的小村子,能看见有两个孩子手牵手站在村子门口的林间小路上。
小路两边,林子的树叶几乎凋尽。男孩青野一边往堆着大叠头发的后脑勺上系紧菊黄色的三角丝带,一边牵着狐狸橘子的手,朝路尽头笼罩在云雾中的高山前进。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登山之日。他要和狐狸橘子一起到高山顶上的洗手池边祈祷明年的平安。
太阳从山顶那像在海岸边摆动的浪花一样的云雾中挣扎着撑开眼睛,雨点儿一粒一粒,噼啪噼啪地落在青野和狐狸橘子的脑袋上。橘子冷得流出眼泪,说:
“下雨了,下雨了,嗐,这可是不祥之兆。我们可没带伞,再淋下去会感冒的。啊,然后会发烧,接着得肺炎,最后在路上死去。不行,我们快回去吧。”
湿漉漉的树叶泛着光,看起来很滑。青野摆了摆系着菊黄色三角丝带的脑袋,回答道:
“要好好坚持呀,这是我们第一年独自去参拜山神呢,一场小雨不算什么。何况你不是说过狐狸不怕雨的吗?”
尽管青野故作坚强地这么说,那只小鼻子下边已经能看见挂着一滴白涕了。狐狸橘子生气地松开了他的手。
不一会儿,他们走过树林,来到遍立着方形冰块似的灰石的高山脚下,雨却大到像从山顶上飞下来的瀑布,哗啦啦地淹没了两个孩子。
正好眼前有块堪比屋檐的扁平的大岩石,青野和狐狸橘子躲到石板下。他们浑身上下都变得暗了。橘子突然狠狠抓紧青野的手,痛苦地嗷呜。
“我的腿,我的腿,嗷……”
青野看见狐狸橘子的腿因为吸满了水变得像鼓起的暖手袋,好大一个。
“这一定是山神大人给我们的考验。”青野暗自想道。
可是又该怎么办呢?青野陷入了烦恼中。要立刻背着不能行走的狐狸橘子返回村子里吗?
狐狸橘子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疼,只是走不了了。如果你愿意背我的话,我们可以继续登山。嗷呜……”
“嗯。”青野背起狐狸橘子,并不重。
“哈哈。我还可以替你挡雨呢。”
就这样,狐狸橘子抓着青野头上的菊黄色三角丝带,用一身茸毛替他挡住了猛烈的雨水。青野在突出的灰石间攀登,拖鞋在软泥中刻下一个个印章。
天空中说不准有一棵无边的大树,在冬日的清晨,风将树叶全都窃走了,千千万万雪白的叶片呼啦呼啦坠入人间。现在这些“天空树叶”一片接一片贴在狐狸橘子的身上。青野能感受到负担着雨打的狐狸橘子和他一样坚定了登山的决心。
两个孩子沉默着,到达了山顶的洗手池边。雨片变成雨点,微微洒在洗手池面上。
青野头上的菊黄色三角丝带被打烂了,从他耳朵上耷拉下来。狐狸橘子那发暗的毛发蓄满水膨起,真像一颗圆圆的大橘子。
“橘子,万岁!”
“青野,万岁!”
两个孩子笑呵呵地对视,卸下了心中的沉重。洗手池四周都环绕着游动的白雾。青野领着狐狸橘子一起在池子里洗了手,两个孩子闭上眼睛,祈祷起来。
当青野再睁开眼时,周围的云雾已经散去了,从这里能够俯视森林背后那小小的村子。青野一转头,牵起狐狸橘子的手说:
“太棒了,明年肯定会平安的。”
狐狸橘子捡起刚掉下来的那条菊黄色三角丝带,朝青野边晃边说:
“当然了。狐狸可不怕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