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苔。
那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林初月脑子里盘旋不去。
界域屏障薄弱之处……
天魔降临的前兆……
她站在分岔路口，看着韩清消失在外门方向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大佬他……他不是在暗示，他是在明示啊！
他知道！他肯定知道这影苔意味着什么！他甚至……可能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为什么？！
林初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冷又紧，几乎喘不过气。
她之前还在纠结什么仓库木鸟，什么书房印记……跟这个影苔比起来，那些简直就是小儿科！
天魔……真的要来了吗？
游戏里的浩劫，真的要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上演了吗？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小院，连晚饭都没心思吃，直接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以为可以按部就班地抱大腿，慢慢提升实力，等到天魔降临的时候，能在大佬的庇护下苟活。
但现在看来……时间可能比她想象的要紧迫得多！
而她的大腿……似乎也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是不是连她是穿越者都知道了？！
这个念头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不不不，应该……应该不至于吧？穿越这种事，太离谱了，就算是万年老怪物，也不一定能想到吧？
她努力安慰自己，但心底的恐慌却丝毫没有减少。
她现在看韩清，已经不仅仅是看到一个隐藏大佬、未来救世主了。
她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谜团。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深意。
那个看似意外的绊倒，那个被踢开的石头，还有这次……这个恰好被他发现的影苔。
巧合？
去他妈的巧合！
林初月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两圈。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而韩清就是那个迷宫的设计者，他悠闲地看着她在里面打转，偶尔还心情好地丢下一两个真假难辨的线索。
太憋屈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初月过得浑浑噩噩。
她强迫自己去修炼，去研读阵法——现在她觉得这玩意儿可能真的能保命，而不是仅仅为了在大佬面前装样子——但效率低得可怜。
脑子里总是会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丛暗绿色的影苔，还有韩清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甚至开始做噩梦，梦见漫天遍野的影苔疯长，天空裂开巨大的口子，狰狞的魔物从中涌出……
就在她快要被这种精神压力逼疯的时候，她那亲爱的师傅，又一次恰到好处地给她派了活。
“初月啊，来为师这里一趟。”
又是传讯纸鹤，又是那温和得让她心里发毛的声音。
林初月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如，师傅又要让她和韩清一起去干点什么。
果然。
李长老的书房里，老人家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徒儿啊，宗门西侧的丙字十七号防御阵，最近似乎有些能量波动异常，你去看看。”
丙字十七号防御阵？
林初月搜索着脑内地图。哦，是那个靠近内门弟子演武场的辅助防御阵法，等级不高，主要是为了防止切磋时的余波扩散。
“这个阵法虽然基础，但结构还算精巧，正好让你练练手。”李长老继续说道，“你最近不是在钻研阵法吗？去仔细检查一下，找出问题所在，尝试修复一下。嗯……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嗯……”
李长老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林初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要来了！
“……可以去找韩清探讨一下。”李长老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脸上还带着为师为你创造机会的欣慰表情，“为师觉得，你们年轻人多交流，对阵法领悟有好处。”
林初月：“……”
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探讨？交流？
师傅啊！您是真的天真，还是……您也是大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啊？！
她现在严重怀疑，她这个便宜师傅，是不是早就被韩清给忽悠瘸了，心甘情愿地为大佬的布局添砖加瓦？
“师傅……这点小问题，徒儿应该能自己解决……”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哎，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要怕麻烦别人嘛。”李长老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韩清那孩子虽然是外门弟子，但在阵法上确实有些天赋，你们互相印证，说不定能有新的启发。”
天赋？何止是天赋啊！那是挂逼！是GM！
林初月内心疯狂吐槽，但看着师傅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知道，反抗无效。
“……是，师傅。”她认命了。
再次踏上前往丁字九五二七号院落的路，林初月的心情已经从之前的奔赴刑场，变成了……麻木。
毁灭吧，赶紧的。
敲门，开门，灰扑扑的道袍，平平无奇的脸，平静无波的眼睛。
一套流程，她都快习惯了。
“林师姐。”
“……韩师弟。师傅让我们去检查丙字十七号防御阵。”她言简意赅，连客套都懒得说了。
“好。”韩清的回答依旧简洁。
两人沉默地走向宗门西侧。
林初月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将面对的阵法上。
丙字十七号防御阵，她有点印象。游戏里没这个场景，但她之前翻阅宗门阵法图录时看到过。
是一个典型的“青龟守护阵”的变种，以稳定和持久见长，结构相对简单，是宗门内很多低级防御阵的蓝本。
按理说，这种成熟的基础阵法，不应该轻易出问题才对。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阵法位于演武场边缘的一块空地上，由数十块刻着符文的青石板组成，围绕着中心一块磨盘大小的主阵基。
此刻，阵法表面的灵光确实有些黯淡，而且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流转有些微的凝滞感。
“我先看看。”林初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她拿出阵法图纸，又取出一枚测试阵盘——这是她最近找师傅软磨硬泡要来的小工具，可以检测阵法的能量流向和节点强度。
她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那些青石板上的符文，将测试阵盘靠近一个个节点。
“主阵基能量输出正常……东南辅节点……能量偏弱……西北辅节点……流转速度略有迟缓……”
她一边检查，一边小声记录着数据。
韩清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拢在袖中，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
林初月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他好像……只是在单纯地看着？
没有像上次那样恰好踢到石头，也没有无意间发现什么影苔。
难道……这次真的是让她自己来？
林初月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她打起精神，更加仔细地排查。
根据测试阵盘反馈的数据，问题似乎主要集中在阵法能量的流转效率上，有几个关键的辅节点能量传导不畅，导致整个阵法的防御力下降。
“奇怪……符文没有明显磨损，节点材料也完好，为什么能量流转会变慢呢？”她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尝试着调动自己那点可怜的筑基期灵力，小心翼翼地输入其中一个能量偏弱的节点，试图疏通一下。
嗡——
灵力刚一接触到节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林初月闷哼一声，感觉手臂微微发麻。
果然有问题！
她不死心，换了个角度，再次尝试。
这一次，她将灵力分得更细，像水流一样，缓缓渗透进去。
就在她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节点内部，试图感受那滞涩的能量流时……
异变陡生！
她忽然感觉到，在那个节点原本标准的能量回路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
不！不是波动！是……纹路！
一些极其纤细、如同蛛网般复杂的、散发着淡淡银辉的纹路！
这些纹路，和青石板上铭刻的标准阵纹截然不同！它们仿佛……是烙印在空间之中，或者说……是直接构建在能量流的更深层面！
林初月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什么？！
她可以肯定，宗门的阵法图录里，绝对没有记载过这种东西！
这根本不是青龟守护阵该有的结构！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韩清。
韩清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但他的目光，却正好落在她正在探查的那个节点上。
四目相对。
林初月从他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鼓励？或者说……是引导？
是他！
这些隐藏的纹路……是他搞的鬼？！
不……不对！
林初月猛地反应过来。
这些纹路给她的感觉……非常古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威严！
这不像是韩清临时加上去的！更像是……这个阵法在建造之初，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
难道……玄灵宗的基础阵法下面，都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集中精神，将灵力更加小心地探入，试图看清那些隐藏纹路的具体形态。
很复杂。
比她学过的任何一种阵纹都要复杂无数倍！
无数纤细的银线交织、缠绕，构成一个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图案。
它们似乎自成体系，与表层的青龟守护阵纹路隐隐呼应，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运行逻辑。
林初月看得头昏眼花，感觉自己的神识都快要被那些复杂的纹路吸进去了。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准备撤回灵力的时候。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一个由数道银线勾勒出的、相对独立的微小符号。
那个符号……
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鸟，又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笔画简洁，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圣与毁灭交织的气息！
林初月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符号！！！
她认得！！！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虽然细节可能有所不同，但那种感觉……那种核心的意境……
绝对没错！
这是……这是游戏后期，在一张标注为“失落神域”的、与最终天魔决战相关的地图边缘，她曾经看到过的壁画上，反复出现的一个神秘符号！
当时游戏论坛里还有人讨论过，猜测这个符号可能代表着某种古老的神祇，或者……是某种克制天魔的关键力量！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应该出现在万年之后、与最终决战相关的神秘符号，会隐藏在一个玄灵宗最基础的防御阵法节点之下？！
林初月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传遍全身！
韩清……
他的布局……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到底……有多深？！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韩清。
这一次，她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平静，也没有看到鼓励。
她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宛如万古寒潭般的……幽邃。
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看到，早就知道她会认出来。
他只是在等。
等她自己，揭开这冰山一角。
林初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韩清，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不，不是人。
是笼罩在迷雾中的……神？还是魔？
韩清也看着她，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响：
“师姐，看来……你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