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夜晚,白小汐站在跨海大桥断裂的栏杆上,血红色的双眸凝视着对岸那座曾经称之为家的城市。夜风卷起她漆黑的长发,如同挥舞的旗帜。
一周,距离她被暗鸦杀死,距离整座城市欢呼着她的死亡,距离她作为吸血鬼重生...已经过去整整一周。
"要回去了吗?"薇拉变成的黑猫蹲在她肩头,梳理着自己的毛:"用一场名为复仇的好戏来欢迎他们真正的女王,很刺激不是吗?"
白小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跃——这一跳就是二十多米,落在对岸的桥墩上。作为新生吸血鬼,她的身体能力已经远超人类极限,更不用说她曾经是一位对自己魔力运用得当的优秀魔法少女。
桥的另一端是城市的出入口,此刻已经被军队与警察驻守,严格的控制着出入城市的人。
越靠近城市,空气中的腐臭味就越浓重。不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而是某种更为抽象的腐败——道德、良知、人性的溃烂。白小汐的吸血鬼感官能捕捉到每一个细微的罪恶气息。
曾经繁华的入城大道现在堆满焚烧过的汽车残骸。墙壁上涂满了亵渎的涂鸦,其中最多的就是被划上红叉的魔法少女图案。白小汐停在一幅特别大的涂鸦前——那是她变身后的形象,但被人恶意添加了獠牙和血泪,下面写着"骗子**去死"。
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字迹,锋利的指甲在混凝土上留下五道深深的刻痕。
"我告诉过你,"薇拉跳上一辆翻倒的警车,"暗鸦的黑暗魔法放大了人们心中最丑陋的部分,蛊惑了那些人的心。那些还有良知的人要么逃离了,要么..."
"要么被杀了。"白小汐接住她的话,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具挂在路灯上的尸体。那是个年轻女性,胸前还挂着"魔法少女星辰"的徽章。
白小汐走近尸体,轻轻取下那枚徽章。这是魔法少女后援会的标志,是民间自发的魔法少女粉丝组织,她曾经也在商场中购买过别的魔法少女的款式。
"我们先从哪里开始?"薇拉伸了伸懒腰。
白小汐将徽章丢在地上:"老城区。"
老城区曾是她作为魔法少女最常巡逻的地方,也是她和李星璃居住的地方。她平时很少这么晚出门,如今再次走到这条街道,这片小区时,心情却是另一种感受。
不过大部分人已经不在这里了,望着黑漆漆的高楼,白小汐却没有一点想要回忆的东西,因为她所有的回忆只不过封存在了那间几十平的小房子里。
熟练的绕着小路,辗转跳跃间她来到了印着自己和星璃最喜欢的动漫的房门,但当真要推开房门时她却犹豫了。
害怕碰见自己的朋友?还是不敢看到自己朋友的尸体?
她闭上双眼,脑海里却是回想到了被杀死的那个夜晚,在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谩骂自己时,星璃的眼泪格外耀眼,她还记得她因为被刺穿时痛苦的表情——那是唯一一个为她而哭的人。
薇拉看着白小汐踌躇的样子,叹了口气从她的肩膀然后化作人形,在白小汐震惊的表情中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间内很安静,但有点凌乱,四下张望没看到星璃的身影,白小汐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愣神。
“这就是小可爱生活的房间嘛,倒是有些普通了呢。”薇拉随手拿起另一张桌子上摆的合照,不禁轻笑出声。
照片里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她们的脸贴着脸紧紧拥抱在一起,背景则是一个校园的对场景。
“看出来你们感情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她人现在在哪里。”
白小汐回过神来,她迈着大步来到薇拉面前然后一把抢过合照然后漏出恶狠狠的表情:“不许打她的主意!”
薇拉平摊双手微笑着后退,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好好好,今晚都听你的。”
星璃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平时出门喜欢带的行李箱也好好的放在床下,这让白小汐有种莫名的焦虑,但现在碰不见人也查不到别的什么线索,她也只能祈祷是她的父母把她从这个破败的城市接走了。
白小汐将合照从相框里取出来,仔细的叠好然后收进口袋里,她回过头将桌椅摆放整齐:“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说着她推开窗户,抱住再次化成黑猫的薇拉从窗边一跃而下,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划过夜空。
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曾经的母校——城南高中。
现在的学校像被飓风扫过,课桌和书本被随意的丢弃在广场上,形成一座小山,大门处的牌匾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她清晰看到墙上和牌匾干涸的血迹——有人在这里被残忍杀害。
教室的门微开着,星辰推开它,里面早已空荡荡,就连玻璃也没能幸免,夜半的风吹着破碎的窗帘呼呼作响,她站在被砸碎的黑板面前,抚摸着原本粘在墙上,现在却被撕碎散落一地的奖状,那是她在学校校庆上代表班级表演魔术获得的奖。
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粉笔,脑海中却回想起那一日在班里因为没控制好魔力而发生的糗事,而当时是林雨晴站在门外,将她从窘境中拯救出来。
而如今,粉笔还在,教室也还在,但是... ...
她怀着另一种心情看向门口,却只能看见惨白的月光。
真是的,明明那一日你像太阳一般闪耀。
走出学校,白小汐听到远处传来尖叫和笑声。她像一道黑色闪电般穿过巷子,在屋顶上跳跃,最终停在一栋公寓楼的消防梯上。
下面的空地上,五个年轻人推搡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爷爷。白小汐只是随便撇了一眼,但下一秒她的拳头就紧紧握住,只是因为其中那个穿红色连帽衫的男孩——正是第一个朝她、扔石头的孩子。
"既然你如此愚笨不识抬举,"男孩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汽油,"不如我们换一种玩法?"
男孩的话得到了其他四人的呼应,而老人则趴在地上沉默。
白小汐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下一秒,她已经站在空地中央,速度快到像凭空出现一般。
五个人惊得后退几步。"你...你他妈是谁?"男孩壮着胆子问。
星辰缓缓抬头,红色的瞳孔轻易的就看穿了这五人的身体里的灵魂,那是比黑夜还要黑的罪恶之色。
忍受着月光的灼烧,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怎么,不认识我了?你们不是每天都在践踏我的雕像吗?"
一阵死寂。然后其中一个人颤抖着指向她:"不...不可能...魔法少女星辰已经死了!暗鸦大人亲自..."
"杀了我?"星辰轻笑一声,突然出现在说话者面前,近到能闻到他血液中恐惧的酸味,"死亡只是开始,亲爱的。"
她侧身看了看肩膀上的黑猫,黑猫识趣的跳到地上,一脸无所谓道:“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她点点头,身体慢慢释放魔力结界,逐渐包围吞没了除了倒在地上的老人外其他所有人,然后出手如电,五指直接插入那人的胸膛,精准地握住仍在跳动的心脏。在其他人的尖叫声中,她慢慢将心脏扯出来,举到月光下欣赏。
"看啊,还是热的。"她轻声说,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咬下一口,"味道比我想象的差远了...被黑暗腐蚀的灵魂真是令人作呕。"
四个人瘫软在地,尿液浸湿了裤子。可本能的尖叫还没出口,他们的脖子只觉得一凉,一瞬间有三人就看到了自己和他们的身体隔得越来越远,直到满眼只是黑暗。
红帽衫男孩试图爬走,但白小汐一脚踩住他的后背,脊椎断裂的声音让他发出了哀嚎。
"我记得你,"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那天你扔石头扔得最欢。不过我暂时还不想杀掉你。"
她将男孩的身体翻过来,蹲在他的耳边轻声问:“我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男孩深知自己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不再哀嚎,表情狰狞而恐怖:“想知道?哈哈我才不怕你这种废物魔法少女——”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小汐便把脚踩在了男孩的手上,靴底的高跟正好压断了男孩的一根手指。
“啊——别别求你,我说我说。”男孩哀嚎着浑身颤抖:“你死后暗鸦大人接管了整个城市并告诉我们不会有其他魔法少女来拯救这里,因为这里已经被其他城市抛弃了。”
“大部分人被军队保护着撤离,我们剩下的人得到了暗鸦大人的启示,大人告诉我们只有强者才有权利活在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才——”
“你的父母呢?”白小汐问道。
男孩的表情先是一僵,然后突然陷入了疯狂,他的身体浑身颤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两个迂腐的废物竟然还妄想其他魔法少女来拯救他们,没错就像那个老头儿一样,所以、所以我把他们全杀了啊啊啊——”
“谁让他们不相信暗鸦大人!”男孩还想说什么,他只觉得胸口一凉,惊讶的看去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和第一个人一样被破开一个口子,而里面的心脏已经被随意的丢弃在了一边。
结界解除,白小汐用路边的树叶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打算继续她的下一个计划。
“谢谢你,小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白小汐猛地转身,刚才那个被推到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中还多了一根拐杖。他穿着陈旧且有些破损的中山装,浑浊无神双眼只能直视前方——尽管他根本看不见。
他是张爷爷。白小汐认出了老人。曾经的退伍老兵,双眼因为战争导致永久失明,膝下无儿无女,她在学校曾经做义工的时候经常来帮助老人打扫卫生,老人平时没有什么爱好,但他在院子里种的薄荷草长势总是很好,每次碰面他都会送给自己一些。
"谢谢你的帮助了小姑娘。"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群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蛊惑了,曾经只是调皮一些的孩子,如今却——"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如今这世道,又有什么是一两句说的清的呢。”
白小汐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害怕我吗,我刚刚杀了人。”
张爷爷摇了摇头:"他们在骨子里已经被腐蚀殆尽了,如果不除掉他们或许还会有更多人受到迫害。可惜我年数大了,大到需要小姑娘的保护才能活下去。"
"进来坐坐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很像我曾经很熟悉的小姑娘。"张大爷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小屋,"她很喜欢我种的薄荷叶,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白小汐犹豫片刻,踢开男孩的尸体,跟着老人走进那间简陋但整洁的平房。屋内的摆设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连她去年送的老式收音机都还摆在桌上。
"您能和我讲讲那个很像我的小姑娘吗"白小汐接过老人递来的薄荷叶,很干净很清凉。
张爷爷叹了口气:"她是附近的学生,平时没事就跑到我这里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后来听说她又有了别的工作,就不常来我这里做了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她的新工作。
“竟然是保护这个城市。”
白小汐攥紧了拳头:“可是她终究是失败了,被人钉在耻辱柱上。”
张爷爷摇了摇头:“可她毕竟保护了这个城市,至少那一夜是的,剩下的都是人们的咎由自取。”
“虽然我知道这话说的有些自私,可是那一夜,属实有些不正常。”
“你,您说的不正常是指——”
“躁动,没有缘由的躁动。”张爷爷叹了口气:“那一夜没人能入眠,我甚至梦见曾经一起拼命的战友。我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白小汐猛地抬头:"您是说...他们被控制了?"
张爷爷并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起身摸索着给白小汐倒了一杯茶:“我已经没有用了,或许也种不了几天薄荷,但心里还有很多挂念没有完成。”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后递给白小汐。
白小汐犹豫了一下慢慢拆开,里面是一个绑着粉色星星的头绳。
是自己的头绳,或许曾经做义工的时候不小心掉在这里的,只不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
“我请求你帮我把她还给她的主人,她是很好的女孩,但她也承受了太多。”张爷爷的背影慢慢佝偻下去,像是给白小汐行礼:“我欠她一个道歉,整个城市都欠她一个道歉。”
白小汐攥紧发卡,然后将张爷爷扶到椅子上做好:“您放心吧,我会把这东西交给她的。也请您好好的活着,无论发生什么。”
她来到屋门门口轻声道:“谢谢您,薄荷很好吃。”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回到街上,她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知道必须找个地方躲避阳光了。她摊开右手,将那个头绳绑在自己右侧的头发上。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守护过的城市。魔女议会的黑暗旗帜在市政厅顶上飘扬,远处传来不知是狂欢还是惨叫的声音。
"不是今天..."星辰低声对自己说,转身向城外走去。赛琳娜从阴影中跳出,跟在她脚边。
"改变主意了,小可爱?"黑猫问。
白小汐捂着自己的眼睛:"不用我出手,这个城市自然会瓦解。"
她低腰将黑猫抱在怀里:“但我要一个真相。”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吸血鬼的身影已消失在晨雾中。而在不知名角落的地下室里,一个被锁链捆住的少女慢慢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