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离开的第二个夜晚，饥饿感像毒蛇啃咬着白小汐的骨髓。她蜷缩在废弃地铁隧道的角落里，嘴角的犬牙越来越长。
"咕..."
胃部痉挛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白小汐把额头抵在潮湿的墙壁上，吸血鬼的嗅觉捕捉到一百米外活人的气息。那是个慌张的男人，浑身散发出羸弱的气息和因奔跑而形成汗液的臭味。
"别过去..."她咬着已经溃烂的指尖，"这是代价，是再活一世的代价..."
男人的喘息突然变成惨叫，在深夜里格外刺耳。白小汐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竖线，她看到三个混混把男人拖进巷子，棒球棍砸在膝盖的闷响混着骨骼碎裂声传来。
"求求你们..."男人吐着血沫哀求，"我女儿还在医院，这是她救命的钱..."
为首的黄毛踩住他的右手："正好，让那小杂种看看废物老爸的丑态！"
白小汐的獠牙刺破了嘴唇。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出现在巷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长成怪物般的轮廓，血红的双眼在黑暗中燃烧。
"什、什么东西？"黄毛的棒球棍掉在地上。
她闻到了恐惧的香甜气息。
一切如泡沫幻影，又如划破夜空的雷电。
当白小汐松开第三具干瘪的尸体时，巷子里的积水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银色的长发随夜风舞动，漆黑的长裙上是淡淡的血迹，如同花朵般妖艳。。
"真难看..."她对着水洼呢喃，转身对脸色苍白的男人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哀嚎一声，拖着被打断的腿爬出了白小汐的视线。
手背上的印记突然发热，鲜红色的印记慢慢变成蔷薇花一般的图案，那是被魔女协会传唤的讯息：
【坐标：青岚市】
【人物：魔法少女"银辉"】
【目标：击杀并回收城市】
看到银辉二字时的白小汐突然陷入了回想，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微笑着给小朋友们发糖果的少女。
青岚市，早就沦陷了吧...
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再回忆这些没用的记忆，但是第二席上次开会时明明说过，这个非常时期应该避免和魔法少女产生直接冲突才对。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测试？要不要找第二席问清楚？
她总感觉脑子很乱，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青岚市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动手。
青岚市是个奇怪的城市，明明和海林市一样的沿海城市，但它似乎每日每夜都在下雨。当然这对白小汐来说不算坏事，连绵的阴云让她得以在白天也能漫步在街头。
相比同样被沦陷的海林市，青岚市并没有如此破败，人们依然在有序的生活，只是在这些沾满雨水的脸上，白小汐看到了疲态之下另一种隐藏的情绪。
恐惧。
她撑起一把伞，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行行好路过的好心人！请给我一点吃的吧。”路边突然冲出一个一身污秽的男人，她下意识就想抱住白小汐的腿，好在后者连忙躲开。
男人扑了个空，一头扎进了下水道的水洼里，但他没有放弃，再次转身用膝盖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哀嚎：“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求求你们，施舍我一点吧。”
他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大喊着，白小汐则突然发现那些路过的路人脸上不是本该有的怜悯和嫌弃，而是清一色的恐惧，似乎这个男人不是流浪汉而是恐怖的怪物。
一个小女孩刚想把手中的半截面包递给男人，却被自己的母亲拉住并风一般的逃走，那半截面包掉在了地上，男人则光速向着面包爬过去，然后在其他人恐惧的眼神中疯狂的将面包塞入自己口中。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坏了，她要来了！”
“快走快走！”
人们像逃难般的迅速撤离，男人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嚼着面包，直到他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纯白的战甲纤尘不染，就连自天而降的雨水都无法将她打湿，身后悬浮的羽翼好似战斗机上的喷气设施，她青绿色的瞳孔上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精致的五官没有一点人性的光辉，反而像是一台机器。
魔法少女银辉。
男人吞下面包后才发现身后的女孩，吓得他栽倒在地然后一边向后爬一边求饶：“对不起大人，这，这是我捡来的面包，不是我抢的！”
银辉瞳孔上的红光开始扩散，慢慢变成一圈圈的瞄准镜锁并锁定了男人，如同机械般的语音响起：“检测到个体存在伤害他人违规行为，建议立刻清理。”
“不啊！”男人哀嚎，而银辉只是抬起自己的手，一束光速瞬间射穿了男人的额头，后者随后应声倒地。
藏在暗处的白小汐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再回想之前自己认识的银辉，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就在白小汐观察时，银辉青绿色瞳孔里的红圈正好对上了白小汐的目光。
“！”
“检测到高危目标，执行协议二，无论代价立即消除。”
“完蛋。”白小汐顺势一个翻滚躲过猛然袭来的激光，然后向着逃亡的人群方向奔跑。
一场空对地的追逐战就此展开。
沉闷的雷声压不住爆炸的轰鸣，却让沉寂的雨点愈加疯狂。流动的雨水对身为吸血鬼的白小汐虽然不致命，但那种细微的疼痛也着实影响到了她的行动。就在下一个拐角处，她的利爪与银辉的利剑在空中相撞，所迸发出的力道竟让倾盆的暴雨都停滞了一下。
好强的力道。被弹开的白小汐捂着自己震麻的右手，再次向着前方奔跑，而在下一个路口，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目标。
那群刚刚逃走的人们。
白小汐下意识放慢自己的身形，然后转身直面呼啸而来的银辉，本想停下和她聊聊，但当她看清时，惨白的巨型激光已经来到了她的脸上。
“怎么会！”
“轰！”
一发毁天灭地的激光泡在逃难的人群中炸开，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白小汐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被轰入废墟，银辉收回冒着白烟的激光炮，降落到废墟上用眼中的红圈搜索每一个角落，却没再发现那个漆黑的身影。
“目标丢失，如一分钟内仍无目标动向，将对该区域采取火力覆盖。”银辉的话声音不大，却合适的传递到了在场的无辜平民耳朵里，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更有甚者坐在地上仰天痛哭。
“50，49，48...”冰凉的雨水虽然碰不到纯白的战甲，但人们却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雨水在迅速蒸发，而银辉——这个曾经城市的救世主，如今的屠戮者正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自己曾经最在意的人们。
“19，18，17，16...”人们开始绝望，在生命最后的关头，他们相拥而泣，打算共赴黄泉路。
“5，4，3，2——”
漆黑的魔力伴随着血色遮蔽天空，浑身是伤的白小汐的身影出现在银辉的正上方，这正是激光炮的死角。
“真是一个疯子！”一口鲜血自她体内喷出，然后在空中幻化成一条血色的锁链，白小汐攥着一头向着银辉冲去。
“给我清醒一点啊！是我！”
银辉的反应远比白小汐快，只是一瞬间她就亮起保护罩，然后抵挡住了白小汐的攻势，后背所有的光翼汇聚在她的右手并凝结成一把巨大的长剑，对着白小汐的身体刺去。
“噗！”被长剑刺穿的白小汐在空中爆炸，所有的鲜血在空中短暂停留一秒后化作飞矢，一起射向银辉，攻势在这一刻转变。
“启动防御形态。”面对如此攻势，银辉的声音依然没有半点波动，巨剑再次变回光翼护在她的身边，而银辉本人则抱紧自己的双腿，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被光翼包裹住，直到所有飞矢被抵挡住才再次出现。
而就在她的保护罩消失的瞬间，她青绿色的瞳孔里，映射的是一个拥有一头银发的少女，而此刻的少女右手攥紧成拳，漆黑的魔力在她手中汇聚，然后打在了银辉的脸上。
“砰！”银辉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在地上，半响没有动静。
“你他妈真是疯了！”白小汐气急骂道，此刻她身上原本的哥特裙被烧的只剩下堪堪遮住隐私的几片破布，全身都布满了可怕的伤疤，但这些都不重要，她一瘸一拐的来到被她击倒的银辉面前，抓住她的头发并将其提起来：“给我好好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破碎的大楼摇摇欲坠，惊慌的人们四散奔逃，街道上多出的尸体上还残留着光明属性的痕迹。
银辉那张已经破碎的脸却依然冷淡，就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执行命令，不惜代价抹除所有邪恶因素。”
愤怒的白小汐再次举起拳头，狠狠的砸在银辉身上，虽然拳头被战甲硌出血，但她还是一拳一拳的打在早已无法反抗的银辉身上，直到她的战甲破碎，露出胸腔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器官”——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核心。
白小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仔细看着自己身下名为银辉的魔法少女，却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总是微笑待人的少女形象越来越疏远。
似乎是战甲破碎的原因，银辉那毫无人性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异样，她颤巍巍的举起自己仅存的一只手，伸进自己的核心位置，掏出一块近乎破碎的宝石，举到了白小汐面前。
白小汐迟疑的看着银辉奇怪的举动，半响她还是接过了宝石并攥在手里闭上双眼仔细感受，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漫天飞舞，像是潮水般向着白小汐的大脑里袭来。
“银辉，我们无法原谅青岚市的失手，你妹妹高额的治疗费也... ..”
“求求你们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会做的，我妹妹她快... ...”
“好，我会向组织申请的，但你需要无条件配合我们的实验。”
... ...
“不要！求求你别改造我的大脑！”
“你妹妹还在医院等着这笔经费手术，别忘了钱是怎么来的。”
“我已经放弃了手脚，为什么还要剥夺我最后一点人性和自由！”
“如果没有人性，你会同意这次的实验吗？”
... ...
“告诉我，你诞生的理由是什么？”
“执行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抹除所有邪恶因素。”
“很好，如果敌人挟持人质，你会怎么做。”
“为消除隐患，我会将敌人与人质一起截杀。”
“非常好，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妹妹堕落成魔女，你会杀掉她吗？”
“滋滋——”
“只要能锁定目标，我会立刻消除一切邪恶因素。”
“真是一台完美的机器。”
... ...
画面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白小汐看着手中已经碎裂的宝石，林雨晴之前告诉过她，每个魔法少女都拥有一块独属于自己的宝石，这是魔力的源泉，也是身为人最好的证明。
“杀、杀了——”银辉的嘴紧闭着，青绿色的眼睛里依然是机械般的清冷，但白小汐却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与不安。没有犹豫，她捏碎了那颗宝石。
银辉的身体仿佛打了一个寒颤，那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白色也慢慢暗淡下来，只有眼里的红圈还在滴答滴答闪烁，像是垂死挣扎。
倾盆的暴雨没有因此而停下，白小汐站在雨幕里，她好像看到在破损的身体里飞出一个洁白的灵魂，那灵魂充满歉意的对她深深鞠了一躬后慢慢向着天边飞远。
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吗... ...
肯定是自己的幻觉吧。
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舒张，如潮水般的苦痛与疲惫却让她无法活动分毫，她躺在被雨水侵湿的废墟中，听着不远处银辉尸体传来的滴答声。
滴答声？
她翻过身再次仔细的观察起不远处的银辉，才发现银辉的嘴还在轻轻念叨着一句让她浑身僵住的话——
“任务失败，启动自毁程序，3，2，1——”
炽热的高温与火光瞬间吞并了半个青岚市，那一瞬间，无数房屋车辆人们都在火光中得到了升华，只留下一地残渣。
白小汐觉得自己实在是蠢，蠢到这次就算死掉也不可惜，不过可惜的是她应该没死，毕竟死了怎么还能感觉到痛呢。
她努力抬起自己的眼皮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某个看不清面貌人的肩膀上，而那人此刻正飞速的撤离这片区域。
“真是狼狈啊，不知道老大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那是一个熟悉的男声，不过白小汐倒也不在乎，反正自己现在动不了，倒不如随遇而安来的让人舒服。
无视背后灼烧的痛感，白小汐就这么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