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切割出倾斜的光柱,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白小汐睁开眼,一夜浅眠并未驱散眉宇间的疲惫。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额角,指尖却触碰到了枕头下一点不寻常的硬度。
她微微一怔,动作停滞。指尖小心地探入枕下,触碰到一张折叠得异常整齐、边缘却有些磨损的薄纸。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清醒。眼神锐利地扫向对面那张床——“白小汐”似乎还在熟睡,背对着她,呼吸均匀,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
白小汐没有立刻动作。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耳朵敏锐地捕捉着房间里的任何细微声响,眼神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审视着那张纸可能带来的所有可能性——陷阱?试探?还是…
她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坐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线,展开了那张纸。
目光快速扫过正面那些精细得惊人的路径草图和各种代号让她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些信息…远超她的预期!其中几个关键的信息与她之前在机兵核心数据流中捕捉到的碎片惊人地吻合!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一切都吻合了... ...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翻到背面。那凌乱却依旧能辨认的字迹跃入眼帘。
“喂:”
“别问我为什么给你这个…”
开头的语气带着那股熟悉的的别扭和故作冷漠,但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却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一个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拼图的关键碎片,瞬间将她之前许多模糊的猜测和痛苦的疑问串联、证实!原来如此…原来协会是用这种方式…原来父母的“遗忘”,并非简单的法术,而是如此精密而残酷的机器运作!
她好像逐渐明白了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被证实的、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悲哀。
继续往下看。
“白小汐”传递给她不仅是冰冷的资料,更是一个赝品对于她夺舍的人生的一种...内疚。
她恨她吗?
当然恨。是这个“赝品”占据了她的人生,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温暖。但此刻,看着这封用恐惧和微弱希望写就的信,看着那近乎悲壮的、将自身命运交付出来的选择,恨意似乎变得有些…复杂。
她更像是一个可悲的、被制造出来的工具,一个同样被困在谎言中的囚徒。
白小汐久久地盯着那落款,目光深沉,仿佛要透过纸张,看穿那个写下这些字的、颤抖的灵魂。
最终,她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她只是默默地将那张写满了秘密和决绝的纸,重新仔细地折叠好。然后,她伸出右手食指,一缕极其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猩红色魔焰在她指尖无声燃起。
她将纸角凑近火焰。
薄薄的合成纸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连一丝烟尘都未曾多冒,仿佛从未存在过。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极其细微的魔力灼烧后的气息,很快也消散无踪。
所有的证据消失了。但所有的信息,都已刻入白小汐的脑海。一部分困扰她许久的疑惑,终于得到了冰冷而残酷的解答。前路似乎清晰了一些,却也变得更加险恶。
就在灰烬彻底消散在她指尖时,她放在床头、沉寂了不知多少天的老旧手机,屏幕忽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电量极低般的震动嗡鸣。
白小汐眼神一凛,迅速拿起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号码,只有一条来自未知联系人的、简短到极致的消息:
「‘穹顶’能量不稳,三日后午时或有裂隙。速与‘黑猫’汇合准备。」
手机号没有备注,但白小汐也能猜到发送消息的大概率是是魔女协会里那个总是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模样、却掌握着强大对结界能力的“肾虚男”。
消息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白小汐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毕竟自己敏感的身体一直待在父母身边终究是对他们又不小的安全隐患。
而且她到现在也没法确定协会内部有没有监视睡在她身边的“白小汐”,就算现在安全,也没法保证协会哪天不会搞个突击检查。
虽说有些舍不得和父母分开,但此刻的她早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白小汐了。
她要在暗处保护自在意的人,保护这个岌岌可危的社会。
白小汐的心脏因为这个消息而加速跳动,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她迅速删除了这条信息,将手机收回。目光再次扫过对面依旧“熟睡”“白小汐”,眼神复杂难明。
她没有道别,也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起床、洗漱,然后对着推门进来的母亲,露出一个“林汐”式的、略带苍白的微笑。
“阿姨早,我昨天约了之前提到的那个远房亲戚,今天再去看看她,中午可能就不回来吃饭了。”她编造着借口,语气自然。
母亲不疑有她,只是关切地叮嘱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白小汐点点头,走出了这个充满温暖和谎言的家门。
根据记忆中薇拉最后留下的模糊信息——“喵呜时光”猫咖大致方位,白小汐像一道幽灵,在街道中快速穿行。结界下的城市依旧压抑,但她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
可惜的是薇拉并没有在猫咖,不过凭借白小汐的描述薇拉的羊毛,善良的店员小姐还是给她提供了薇拉常常出没的地方。
而当她跟着线索来到指定位置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有些年头的居民区,楼宇低矮,墙面斑驳,却比市中心多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按照模糊的门牌号指引,她停在一扇漆色有些剥落的旧木门前。
犹豫了一下,她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探出身,脸上带着疑惑却温和的笑容:“姑娘,你找谁呀?”
白小汐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打听一只黑猫,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时——
“喵~嗷~”
一声慵懒而熟悉的猫叫声从老妇人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只通体漆黑、毛色油光水滑的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老妇人腿边挤了出来,用它那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老妇人的裤脚,然后才抬起那双熔金般的竖瞳,懒洋洋地瞥了白小汐一眼。
果然是你!薇拉!
白小汐低下头轻轻抚摸她的头,不过这样看起来…她真的就像一只被养得极好、备受宠爱的普通家猫!
老妇人看到黑猫的反应,脸上的疑惑顿时化为了然和热情:“哎呀,原来你是来找**的啊?你是它的主人吗?快请进快请进!这猫可有灵性了,这段时间自己跑到我们家门口,看着可怜我们就喂了点吃的,结果就赖着不走了,可给我们老两口添了不少乐子呢!”
老妇人热情地将白小汐让进屋里。屋子不大,家具陈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进来,显得温馨而宁静。
“老头子,**的主人找来了!”老妇人对着里屋喊道。
一位同样慈祥的老爷爷闻声走出来,看到白小汐,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白小汐有些局促地坐下,老妇人热情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茶水散发着廉价的茉莉花香,却带着一份难得的温暖。
“姑娘,你这猫可真通人性。”老爷爷笑眯眯地看着蜷缩在沙发角落、懒洋洋舔着爪子的薇拉:“有时候它出去野几天,回来的时候,家里总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些小钱,就放在茶几上。我们老两口一开始吓坏了,也不敢花,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找,后来…唉,也就慢慢习惯了。估计是它从哪里叼来的吧?这猫啊,估计是看我们俩老家伙无儿无女的,想法子报恩呢…”
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对黑猫的疼爱和感激。
无儿无女吗…白小汐端着温热的茶杯轻笑:“爷爷,我可以在房间里随意参观一下吗?”
得到老人的允许后白小汐捧着茶杯轻巧的站起身。
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除了老旧的电视机和一些生活琐碎的老物件外白小汐并没有找到什么,直到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定格在墙角一个老旧的五斗柜上。
很常见的五斗柜,但最吸引她视线的还是里面的那个被刻意隐藏的摆件。
那是一个被扣着的相框。
白小汐放下杯子轻轻掀开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彩色照片。照片上,一对看起来年轻许多、依稀能认出是眼前老夫妇的中年男女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黑发少女。
少女五官清秀,她将双手搭在夫妻身上,笑得灿烂。
白小汐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黑发女孩的笑容,老夫妇当时尚且年轻却已充满爱意的眼神。
“爷爷?这个孩子... ... 不是您的孩子吗?”
老人弯着腰来到白小汐身边仔细端详着她手中的相框,半晌才挠了挠脑袋回头呼唤道:“老婆子,我脑子不好使啦,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姑娘是谁来着,怎么和咱们一起拍照啊。”
老妇人本来在里屋不知道忙活什么,听到老人的呼唤后也疑惑的凑了过来,而白小汐从她的脸上也只是看出了疑惑。
“咦,好俊俏的姑娘,不过她是谁呢?”
“抱歉啊小姑娘,老头子年纪大了,好多事都忘干净了。”
白小汐轻轻擦拭着相框边上的灰尘并郑重的将她摆好:“没关系的老爷爷,既然她...没什么。”
她欲言又止,但还是拿起茶杯扶着老爷爷回到了沙发。
既然她能站在你们身边,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了然,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品了杯中的热茶。茶水温热,却带着一丝命运的苦涩。
而原本蜷缩着的薇拉忽然跳下沙发,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白小汐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然后轻盈地一跃,跳进了她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老夫妇看着这一幕,都笑了:“看吧,它还是认得你这个主人的。”
白小汐低下头,轻抚摸着薇拉光滑的皮毛,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和规律的咕噜声。她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喝完,轻轻放下杯子,抱着薇拉站起身。
“谢谢爷爷奶奶的茶,也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它。”白小汐对着两位老人,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很乖的!”老妇人连忙摆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送她们到门口,“以后有空…带它回来看看也行…”
“嗯,一定会的。”白小汐点了点头,抱着薇拉,再次向两位老人道谢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温暖而令人心酸的小屋。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那份平凡的温馨。
白小汐抱着薇拉,快步走入老居民区狭窄的巷道。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
怀里的黑猫动了动,抬起头,那双猫眼里再无半分慵懒,只剩下冷静和锐利,熟悉的声音直接在白小汐脑海中响起:
“看来‘肾虚男’那家伙已经找到咱们离开的办法了啊。”
白小汐点点头,将薇拉放了下来:“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去掉今天只剩两天了。”
黑猫跳到一张无人在意的旧沙发上梳理着自己的毛:“怎么样小可爱,这段时间阳光下的普通生活有没有改变你心里的一些想法呀?”
白小汐先是一愣,这才想起重生后的自己本就是个惧怕而嗜血的吸血鬼,这段时间在父母家里的生活竟然忘记了她另类的生活习惯。
一想到恐怖的嗜血冲动和被阳光灼烧的痛苦就让她浑身颤抖,而敏锐的薇拉显然注意到了白小汐的变化,她适时的打断白小汐的回忆。
“不要一直活在过去。”
这几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将她杂乱纷飞的思绪一瞬间拉回到现实,拉回到这个明明是白天却静谧的出奇的昏暗巷子。
她突然轻轻笑出了声,让薇拉有些不明所以,不禁疑惑问道:“你笑什么?玉玉症发作了吗?”
白小汐摇了摇头,她将自己的长发理到耳后,盯着薇拉金色的瞳孔轻声到:“或许活在过去的人,不只是我自己呢。”
薇拉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线,但很快又恢复成了懒散的模样,她跳上墙头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真拿你没办法,记得三天后来猫咖捞我哦~”
“还有,好好跟过去的自己告个别吧,无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