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了。”
鲜艳的红色头发直直竖起，炯炯有神的双眼仿佛有种看穿人心的力量，青年听完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的总结，闭上双眼，保持着微笑说道。
此时两人正坐在华东文理大学隔壁街的一家小餐馆里，桌上的菜基本都没怎么动，地上堆了四五个烟头，烟灰到处都是。
中年男人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不可思议道：“这么快？这么多信息，可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啊？”
“其实有效信息并不多，而且跟幽灵门相关的事件也都很明确。只要熟悉一般推理方法，就很容易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找出其中的共同点。”
“行了，知道你厉害，那就别卖关子了，我就问一句：‘魔妖’到底是谁？”
青年笑容更深了，“黑枪，这你就不知趣了，谜底要在最后揭开才精彩嘛。”
“你这小子，虚张声势对吧？其实你压根就不知道。”
“很土的激将法哦，不过你说对了，我确实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嫌疑人的范围已经很小了。”
“包括哪些人？”
“这两个人。”
青年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用手指了指屏幕中里的两个人，“根据你的调查，这一男一女，解决了两次幽灵门事件，基本可以确定是水下之人。”
“所以他们是魔妖？”
“怎么可能？哪有人自己出题自己做的？”青年哭笑不得，“他们多半是碰巧在这所学校上学，被卷进去了而已，但对我们来说是寻找魔妖的重要线索。”
“你的意思是，魔妖事先并不知道他们是水下之人？”
“当然。以魔妖的性格，它从不轻易出手，而是像个耐心的猎手，在暗处静静等待时机。它会看清牌桌上的每一个人，等所有人都亮出底牌后，再不紧不慢地扔出自己手中的王炸。”
黑枪不由得对眼前这个青年略有佩服，“你好像很懂魔妖，能再说说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它对人类很有兴趣，对人性的理解也极为深刻，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的人。它神出鬼没，狡猾多端，正常很难抓住它的尾巴。”
“人类？”黑枪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他自己不是人类吗？”
“你可以认为它是人类的身体里装着妖怪的心，也许它刚出生的时候是人类，但过了几百年，再平凡的人类也会变成妖。”
“太他娘的扯淡了，怎么可能有人能活几百年？还变成妖了？我虽然尊重你，但你也不要拿一些神话传说来骗我。”
“水下之人，一切皆有可能。黑枪，你不懂，水下的世界，远比水上精彩。”
“我是不懂，那你呢？有把握拿下它吗？”
“当然，只要我们完成这些准备工作，我有十成把握拿下它。”
“这两天一边搜集线索，一边还要帮你布置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都快成跳大神的了。”
“莫急，这两个人马上就要把魔妖布置的小伎俩捅穿了，看着吧，它本人很快就会现身了。”
……
……
开门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校园里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学生和辅导员，很可能是为开门行动奔走相告的人，很想对他们说一句辛苦了。
论坛恢复访问并官宣开门行动后的第二天，我和程时雨学姐在活动室碰面了。
她把头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很精神，也很可爱。
“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啊不，没什么，我有点走神了。学姐，你今天没带课本和作业本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学什么习？”她无语地白了我一眼，“事情闹得太大了，现在不管走到哪都能听到身边的人在讨论幽灵门和开门行动，我们要是搞砸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实在不行，不还有你的回溯魔法嘛。”
“我才不要，用一次累死人了，而且上次在雾隐山我已经用腻了。”
“哈哈哈……”
“我问你啊，虽然你想的开门行动逻辑上说得通，但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没解决。”
“什么问题？”
“幽灵门的魔法物品本体是谁的所有物？或者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坦率承认道，“也许我们拿到魔法物品本体就知道了。”
她担忧地看着我，“其实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唐骥，我认可你解决魔法谜题的能力，但你有时候容易低估别人的敌意，让自己陷入危险。魔法可不是解谜游戏，而是伴随着巨大风险的超自然力量。亲身经历过的我，远比你更能体会到这点。”
“你说得对，我有时候确实容易得意忘形，我反省。那你的想法是——”
“这件事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参与进来，之前也跟你提到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我本来想劝你放弃来着，我们跟梅畅说做不了。但开门行动实在影响太大，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唉，也许我们揭开谜底的那一刻，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对不起。”我低下头，诚恳地道歉，“我自作主张，把学姐也牵扯进来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接下来再小心点……你手机响了。”
是梅畅打来的电话，我按下接听键。
“唐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虽然我不明白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开门行动已经基本完成了，现在是大家劲头最足的时候。再过两天有人开始厌倦，局面就维持不住了，你需要尽快动手。”
“好，我明白，现在所有门都打开了吗？”
“绝大部分都打开了。”
“还有哪些没打开？”
“林可可，你来汇报一下。”
电话那头换成了林可可。
“唐骥同学，那个……我看看……食堂、科研楼、教学楼、超市、图书馆、邮局等建筑都完成了100%的开门行动。还剩下没有完全开门的是女生宿舍、艺术馆，还有校医院，一共有五扇门。”
“这些门没打开是什么原因？”
“嗯……根据我们学生会其他学长学姐发来的消息，没有打开门的一般是因为打不开了……也就是说已经形成了幽灵门。”
“啊！我忘记了！”我惊呼一声，学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把手机免提打开。
“有些门里面没人，过一段时间就能打开了。门里面有人被困住，就一直打不开。”
“唐骥，还有很多幽灵门没解决……”学姐露出一副“完蛋了”的表情。
“林可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幽灵门的具体位置，我和学姐马上过去。”
“哦，好……”
“你告诉梅畅学姐，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我需要她确保所有能打开的门都打开，一定要派人确认仔细，不能放过一扇门。我和学姐也会在这之前解决掉所有幽灵门。还有，不要打开我们使用的这间活动室的门。”
“你疯了？”学姐瞪着我，“解决一个幽灵门就要累死了，我们一天怎么处理得完这么多？”
挂断电话，我立刻穿上外套，“只能兵分两路了。既然你也已经掌握了心象空间的规则，只要能进入空间，就能操纵里面的世界。至于怎么进入心象空间……那就只能想办法了解被困的人，猜测他的心结是什么了。”
“这我知道，但时间太紧张了，为什么要答应她今晚十二点之前？”
“因为我们本来时间就不多。就像梅畅说的那样，现在是全校师生劲头最足的时候，一旦风头一过，陆续有人不配合开门行动，我们就很难办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我们两人急匆匆地离开活动室，我顺手锁上了门。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我和学姐见识了各种神奇而可怕的世界。
比如，钢丝之崖。
整个世界只有遮天蔽日、连绵交错的钢丝，钢丝悬浮在空中，位于不同高度和角度。我走在钢丝上，稍不注意就会坠落，下面是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
一个整天被导师压榨和责骂，精神极度紧张、敏感的研究生学姐惊恐地走在钢丝上，我出现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但离我却越来越远。
走在钢丝上，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而她却比我走得更快，不管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再比如，黏液之海。
一进入这个心象空间，我就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团巨大的、软绵绵的果冻里，但其实是无处不在的黏液。黏液分为绿色和紫色两种，一游进绿色黏液，就感觉全身皮肤都有一种灼烧的痛感。一游进紫色黏液就会觉得温暖舒适，但很快就会被排斥到绿色黏液。
没有天空，没有方向，上下左右都是黏液。我看不清前面都有什么，只能到处乱游。所幸我没有感到窒息，因为我好像是一条鱼？
等我找到另一条脱了一层皮的鱼时，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救出他之后才明白，这个男生和我一样是一年级新生，他和父母分别后不适应大学生活，一直想家，每天都怀念在家生活的日子。他给父母打过几次电话表达出想家的意思，父母的回应却很冷淡，不允许他请假回家。
还有，万花镜世界。
我在这里看到了无数个我，一度以为眼睛都要花了。仔细一看到处都是两米高的大镜子，这些镜子上面顶着天花板，下面压着地面。诡异的是，天花板和地面也是镜子，所以我感觉眼睛被无数相同的图案在摧残，每走一步，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变换，大量的我出现在身边。
我不停地迷路、撞到镜子上，完全分不清方向，好像哪里看上去都一样。
直到我遇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们是双胞胎姐妹，两人一起考上了我们的学校。
她们照顾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神却如此厌恶，镜子中倒映出无数个双胞胎的脸，显得格外瘆人。
我明白了，她们讨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那样会让她们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复制品，就像镜中的自己一样。
不管是什么世界，我都尽力帮助心象空间的主人，倾听他们的倾诉，和他们共情，掌握这个空间的规则，最后打破空间。无一例外，心象空间消失后，他们也都失去了这段记忆。
等到三个幽灵门处理完毕，天色已晚。我走出校医院，双腿不听使唤地打颤，脑袋晕乎乎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精神被耗到了极限，和魔力透支的现象很像。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回活动室。
艰难地爬上楼梯，发现学姐和林可可已经站在活动室的门前等我了。学姐也带着一副倦怠之色靠在扶手上，恐怕跟我一样心力交瘁。
林可可则一如既往的乖巧可爱，她双手放在身前，一脸好奇地盯着我。
“辛苦了，唐骥同学，我们也刚到。”
“林可可……”我发出虚弱的声音，“现在几点了？开门行动……”
“现在是十点半，刚才学生会又发现两扇未打开的门，分别是锅炉房的卫生间和地下室的旧仓库。”
“真够隐蔽的啊，不会又是幽灵门吧？”
“我已经不行了……”学姐有气无力地说道。
“放心，不是幽灵门，只是普通到毫不起眼，之前没人注意到而已。”
“那现在——”我对她投向期待的眼神。
“请稍等。”林可可对着手机说道，“各位学生会的同学，麻烦最后汇报一次状态。”
“教学楼，全部开门。”
“男生宿舍，全部开门。”
一个接一个的汇报声，让我在心里不断积累希望，直到林可可自己说出最后一个地点的状态汇报。
“活动楼，除指定房间外全部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