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狼狈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天台。
那个人在哪？会在这个世界吗？如果不在，我又该怎么办？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我一刻都等不及地冲向某个地方。
一路狂奔，喘得我肺都要爆炸了，但我不在乎，我必须找到那个人。
就是这里了，我砰地一下猛推开门，那个人果然坐在这里。看到我闯了进来，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唐骥同学？你怎么跑得这么急？”
“呼……呼……”我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因为太过着急，连语言都没有组织好，“你……是你吧？”
“什么意思？”
“是你干的吧，幽灵门。”我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幽灵门是什么？”
“别装蒜了，我知道是你！”
“抱歉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呵。”我冷笑了一声，“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你就说漏嘴了。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你我从未相见，你怎么知道我叫唐骥呢？”
这个人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即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听梅……哦不，我在工作的时候能接触到一些学生的资料，偶然间见过你的。”
“得了吧，这种拙劣的借口没有任何意义。整个幽灵门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你，林可可。”
我站起来，眼神坚定地盯着她，她同样没有退缩，而是继续摆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是的，林可可就是发动幽灵门魔法的魔法师，我坚信不疑。
“我不懂你说的幽灵门是什么，不过，如果你能给我讲个有趣的故事，我也不会拒绝。”她微笑着说道。
“那好，虽然你都知道，但我还是要给你讲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来杯红茶吗？”她悠然起身，去拿茶具，“也许我们还可以配上一点蛋糕，享受一个悠闲的故事时间。”
“你还挺气定神闲的啊，都要被揭穿了还能装得这么淡定。”
“听个故事而已，就当我忙里偷闲啦。”
红茶砌上，我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从梅畅带着她到活动室找我和程时雨学姐开始，一直到进入最后一扇门的过程，我叙述了一遍。她一直认真地听着，脸上保持着淡定和从容的微笑，没有打断我。
“很有趣的故事，唐骥同学。”
她递给我一杯茶，我接过了之后一饮而尽。
“这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是在另一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里，我作为魔法师布置了某种特殊的魔法物品，引发了接二连三的幽灵门事件。最后你为了抓住这件魔法物品，策划了开门行动，并进入了最后的心象空间中，也就是你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吧？”
“如果你是第一次听到，我会称赞你的理解力，可惜不是。”
“可是，在你所描述的故事中，我并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按你的理解，幽灵门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仍然是未知的。”
“当然，直到刚才在天台上我都没想出来。但我也不是榆木脑袋，早晚会注意到的，林可可，或者说，魔法师大人。”
“我不是魔法师，也不会魔法。”
“你隐藏得不错，至始至终都让我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大一女生。你长相甜美可爱，但性格胆小如鼠，怕见陌生人，不敢主动与人交流。你在学生会工作，被梅畅使唤和欺负，却只能逆来顺受。”
“甜美可爱……谢谢夸奖。”她故作害羞地转过头，“我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强大又可怕的魔法师呢？”
“所以，那一切都只是你伪装出来的‘人设’，”我步步紧逼，“你演得很好，几乎天衣无缝。但可惜，在几个关键的地方，你还是露出了马脚。”
“哦？”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第一个疑点是：在潘成学长被困旧书库的时候，我和程时雨学姐闯进去了，对吧？”
“按你刚才讲的故事，是这样的。”
“我们好不容易从旧书库出来的时候，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吗？”
“刚才的故事里没有提到哦。”
“那好，我来帮你回忆。你说的是‘太好了，都回来了’，还有‘我们这次终于打破了幽灵门的魔咒，太惊险了’，这里就已经很奇怪了。明明你没有跟我们一起进入心象空间，怎么会说出‘回来了’这样的话呢？在你的视角，我们只是进入旧书库，并没有去任何其它地方，对吧？更何况，我们在心象空间中的冒险你是完全不知情的，为什么会说‘太惊险了’呢？惊险在哪了？”
“额……我说过那样的话呀……但那也许只是我一时激动，以为你们也被幽灵门困住了呢，这样也能说得通吧。”
“第二个疑点是：在电子学院教务处里，也就是齿轮之城的心象空间中，每个人的齿轮都反映了自己内心的特点。程时雨学姐的齿轮和谁都不相连，意味着她习惯了独自一人前进，避免和人接触，在我们相遇之前的确是这样的。而你的齿轮却极其复杂，各种花纹和大小不一的齿，还分了内外两层。而你表现出来的却是简单直接的小女生性格，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齿轮……你所说的心象空间本来就像个幻想的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吧？”她的语气弱了三分。
“第三个疑点是：从齿轮之城脱离后，你一开始说的是‘这幽灵门也太危险了’，后来又说‘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觉得幽灵门里面危险？”
“这个嘛……”她一时语塞，却并未露出慌乱的表情。
“按照我和程时雨学姐的分析，幽灵门的本体只能是魔法物品。然而魔法物品里的魔力不是无限的，在发动了这么多次幽灵门和心象空间的魔法后，魔力必然大幅度消耗。那么魔法师本人一定会在附近对其补充魔力。纵观这几次典型的幽灵门事件，有哪个人全程在场呢？学生会办公室，是你主动报告的事件；体育馆器材室，我们三人一起去的现场；图书馆旧书库和教务处也是如此。每次你都在场，这是为什么？”
“按你的说法，我本来就是被梅畅姐任命去解决幽灵门事件的啊，我在场很合理呀。”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说到底，为什么梅畅会安排你来解决幽灵门事件呢？这种带有灵异色彩的事件，真的应该找个胆小的女生来处理吗？更何况需要跟很多人沟通，跟学校其它部门协调，你又不擅长社交。她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会派你去负责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我知道。”我走到书桌旁边，和她的距离只有一米，“原因很简单，你对她用了精神魔法，干扰了她的想法，让她误以为你是个能力很强的学妹。其实根本不是，你在幽灵门事件中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过人之处。”
“我会精神魔法？”
“何止是会，作为幽灵门魔法的始作俑者，你简直是精神魔法的大师。在此之前我只见过一种精神魔法，那就是梅畅的积极印象。那个魔法虽然也很强，但仍然在常人能理解的范围内。心象空间则完全不同，它依照人类的心里活动，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能窥见人内心最深处埋藏的东西，并加以形象化，这是何等恐怖的魔法？很难想象发动它的魔法师有多强大，更不可能有人相信这个魔法师不会精神魔法。我说得没错吧？”
“很有趣的想法，唐骥同学。”她开始鼓掌，露出开心的笑容，“这个故事真的很棒。”
“此外，还有一些其它疑点。”我继续回忆道，“和我们刚认识的你，买了程时雨学姐爱吃的蛋糕，这是巧合吗？其实程时雨学姐凭直觉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你的异常，但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下意识地对你冷淡，想要和你拉开一定距离。注意到这点的你为了防止计划出现差错，买了她喜欢的蛋糕来吃。还有，关门行动开始的时候，作为联络员的你，动作过于高效迅速，似乎巴不得我立刻进入最后这扇幽灵门里。”
“唉，疑点多到解释不过来了呀。不过我想听听，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所谓的心象空间，那你打算怎么出去呢？”
“进入最后一扇门之后，我经历了三个心象空间，这是不正常的。之前每次破解心象空间后，我都能很快回到现实世界。而这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入不同的心象空间，说明什么？说明魔法师本人在这里，控制着心象空间的变化。”
“所以你觉得我在控制这个世界？”
“没错，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一种特殊的心象空间。每个心象空间都对应一种情绪，我原本以为这个心象空间源自我对魔法不存在世界的恐惧。可无论我怎样自我暗示，都无法毁掉这个世界。所以我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构建这个世界的情绪不来自于我，而来自于其他人。这个人有某种强烈的情绪，使得这个世界完全没有魔法，并且具有极高的精细度和逼真性，以至于和现实世界真假难辨。这个人就是你，林可可，从这个心象空间出去的办法，就在你身上。”
“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她看我的笑容越来越深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我没有意识到你的阴谋，刚才就会从楼上跳下去，不死也残。所以我的自杀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那么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在心象空间里死亡，会发生什么事？”
“会精神崩溃，然后方便我下手。”
这声音如此冰冷残酷，宛如深不见底的冰窟深渊，丝毫没有半点人性，甚至我一度以为是别人发出的声音。
林可可站了起来，瞳孔放大，嘴巴咧开，直勾勾地盯着我。吓得我闪电般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门边。
“我一直在观察，好奇你能走到哪一步。没想到，你真的抵达了终点。”她的声音变得空灵而诡异，“不过，这毫无意义。就算你没死在自己的幻象里，结局也还是一样。在我的世界里，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人是鬼？”
“呵呵呵，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用我再说一遍吗？”她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一时间，空气为之凝固，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天空变得一片漆黑。
“我只知道你是……幽灵门的魔法师……可你现在完全……”
“完全不像个人类，对吗？”她脸上的肉在扭曲着，有一种缝合出来的尸体的感觉，“看啊，我有手有脚的，怎么不是人类呢？白塔先生。”
“你怎么知道……你在读我的想法？！”我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能看到每个人的想法，就像喝茶吃蛋糕一样轻松。”
“怎么可能……那种强度……那么多魔力……”
“这种级别的魔力量，你只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对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那个人，说起来跟我也是老相识了，只不过……我们之间可算不上和睦，很少见面罢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么说，你也是……传说级魔法师……”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也没必要继续陪你玩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吗？那就告诉你吧。林可可只是我现在寄宿的身体的名字，真正的我，也就是体内的人格，名字叫做——”
她顿了顿，好像在享受我的恐惧，然后缓缓开口。
“魔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