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从开门行动取得成功,我和学姐进入最后一扇门开始,一切都突然失控。就像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油门踩死,刹车失灵,一头向悬崖冲去。
我变成了林可可,这本来就让人难以接受,更离谱的是,我被名为九局的组织抓了起来并狠狠虐待,直到我满身伤痕,濒临死亡。
九局的人要找的是魔妖,而魔妖使用灵魂置换和我交换身份后,成功避开了他们的抓捕,并把我当成了替罪羊。
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整个事件的原委我差不多都清楚了,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救援,或者等死。
早上,我见到了学姐和魔妖,本来心情跌落谷底,准备自暴自弃的我忽然又被点燃了希望。
太好了,学姐没有放弃救我,他们就在这座建筑的外面。
然而,虚弱的我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根本发不出能让他们听到的声音。
我已经被折磨得快死了,要不是他们突然把我放了下来,我可能真的会死在审讯室。
本来他们会定期给我一点吃的和水,但今天不知怎么了,他们没给我任何东西,而且关押我的房间外面经常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他们这么忙,到底在忙什么?会不会是学姐他们正在和他们谈判?我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瘫在地上的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身体变得轻盈,悬浮起来,然后是强烈的失重感,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重组。
这是……什么情况?我死了吗?
不对,我自己还好好的,是外界发生了什么。
尽管这幅场景很熟悉,但我不敢相信:我似乎进入了心象空间。
等到身体的感觉再次稳定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我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体也被紧紧束缚着,像被固定在了什么地方。
怎么回事?我又被绑在十字架上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像久久没有打开过的地窖。我能呼吸,嘴巴似乎也能动,于是我尝试发出声音。
“有人在吗?救命啊!”
我发出的依然是林可可那柔弱的声音,不过不像刚才那么虚弱了。
忽然,附近此起彼伏地响起不同的声音,一时间十分嘈杂。
“妈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呐,我动不了了!谁来帮帮我!”
“我也是!好像被绳子还是什么东西绑住了!”
“你们都在吗?是九局的人吗?”
“冰狼!你在哪,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该死,我也被绑住了!这东西怎么这么紧……”
“局长呢?”
“我在这边。”
“谁把我们绑住的?”
“不知道。”
“好难受,喘不上气了!谁能帮我解开?”
“我们都是这样,忍忍吧。”
声音多到我的分辨不过来了,但其中有几个人的声音我认出来了,似乎所有九局的人都像我一样身体被束缚住了。
“都给我安静!魔法杀手呢?快出来说话!”某个方向传来局长严厉而急迫的声音。
“已经晚了,我们输了。”魔法杀手沮丧地说道。
“什么输了?你先给我解释清楚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们为什么都动不了?”
“我们调查中出现了疏漏,这里很可能是幽灵门后面的空间,而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没有涉及到这点,并不清楚幽灵门所在的房间内部具体是什么。”
“你是说幽灵门?那不是魔妖的魔法吗?”
“没错。”
“你都已经布下了自然结界,怎么会让他用出魔法?”
“我们被摆了一道。从一开始恐怕他就想好了围困我们的策略,逼我们从外界向红堡内运输物资,然后把他的某个魔法物品跟着物资一起混进来。”
“魔法物品?”
“自然结界可以抑制魔法阵产生,从而阻止魔法师发动魔法,但无法消除已经产生的魔法,这是唯一的弱点。”
“我明白,但这和魔法物品有什么关系?”
“魔法物品内部已经刻写了魔法阵,并预先储备了魔力,而魔力的存储本就依赖魔法来维持,所以相当于魔法物品内部已经有了一个微弱的魔法,这个魔法不受自然结界的影响。它可以将魔力灌注到刻写好的魔法阵中,发动这个魔法物品内部真正的魔法。”
“你把我说晕了,总之就是魔法物品可以破解自然结界?”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按照常识来看,魔法物品也破解不了自然结界。第一,魔法物品需要人来使用,没听说可以自动触发的。第二,一般的魔法物品能发动的魔法威力有限,造成一次爆炸就已经了不得了,怎么可能把我们整个红堡内的人一锅端了呢?”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物资运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带着红色吊坠的项链贴在了箱子背面,等我们发现就已经来不及了。那个项链多半就是魔妖放进来的魔法物品,不出意外的话,它就是用来发动幽灵门魔法的。”
“所以我们位于门后的空间?”
“应该是的,我们之间说话的声音有远有近,大概率在某个空间里面,只不过身体被束缚住了。”
“太狡猾了!简直防不胜防!从头到尾,我们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吧!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没办法,我们被困在红堡里其实就已经输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就算没有魔法物品入侵,一直耗下去我们也会输。”
两人对话完毕,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周围到处都是呼吸声,夹杂着抽泣的声音,似乎有人哭了,但没人打破沉默。
“啪、啪、啪……”
忽然响起了突兀的掌声,然后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非常棒的推理,我都忍不住为你们鼓掌。魔法杀手,你的脑筋不错,反应也很快,对局势的认知非常清晰。不过棋差一着,输在了信息差上面。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废物。”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魔妖!你这家伙,看我不宰了你!”
“他在哪里?给我抓住他!”
“不行,动不了。”
“我也是!有人能动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这么大力气都挣脱不开?”是黑枪的声音。
是魔妖!看来他和九局的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激烈的博弈,并最终取胜了。
“嗯,这个心象空间还蛮有意思的,姑且称之为‘埃及古墓’吧。它果然是唐骥内心投射出来的心象空间,毕竟他是红堡里受苦最多,情绪最强烈的人。木乃伊象征了被困住的自己,棺材和古墓代表了终将死亡的命运,原来如此。”
他的语气轻松写意,像鉴赏家在评价一件艺术品。
“唐骥,你在哪里?”
是学姐的声音!刚才听到的是魔妖的声音,他们都来救我了!
“我在这儿!学姐!快放我出去!”
我大喜过望,使劲扭了两下身子,却被勒得生疼,果然用蛮力挣脱不出来。
“开。”魔妖念了一个字。
身体的束缚骤然消失,我感到浑身压力一轻,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长方形的砖石砌成的凹槽里,这个凹槽和一个人的大小差不多,外形很像棺材。
身边掉落了一大堆厚厚的白色布条,是刚才束缚我的东西,我被这些布条绑成了……木乃伊?
坐直了身体,眼前看到的一切震撼无比。
这里是……昏暗的大厅?
我们在一个巨大的、像火车站一样的大厅内部,到处都是陈旧的黄色砖石,头顶有十几米高,而周围摆满了无数一模一样的棺材,只不过没有盖子。每口棺材内部都有一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木乃伊”,被无数白色布条紧紧绑住,只有鼻子和嘴巴那里留出了呼吸和说话的口子。
在这些棺材中央,外表和我相同的魔妖,以及拿着灵木伞的程时雨学姐正站在那里。看到我从棺材里爬起来,学姐激动地向我飞奔而来,魔妖则收回了对我举着的手,然后淡然地环顾四周。
我踉跄着走出棺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被迎面而来的学姐一把抱住。
“是唐骥吗……”她紧紧抱着我,泪流满面,“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嗯,你终于来了,学姐。”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可随之涌现的委屈和痛苦击穿了我的情绪防线。我难以抑制地流泪,几秒后变成嚎啕大哭,泪水打湿了学姐的肩膀。
我现在用的是林可可的身体,比她的身体还小了一点,所以被她抱住的时候有一种很安心很想依靠的感觉。
“好啦好啦……”她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像个温柔的姐姐一样,“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呜,呜呜。”我想说话,可发出的却是呜呜的哭声。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抱着我,让我尽情哭出来。
我一个男生,在喜欢的女生怀里大哭,这样的事情之前想都不敢想。可现在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沉浸在她的怀抱中。
只有这一次,就这一次,让我把最柔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你……学姐。
“脸都哭花了,擦擦吧。”她不知从哪掏出的手帕,轻轻帮我把脸上的泪痕擦掉。
“那个,虽然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不太好,但事情还没结束。”不知何时,魔妖出现在学姐身后,一脸冷淡地说道。
“干什么?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了。”学姐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
“不,这是给唐骥一个机会。”魔妖从手里凭空变出一把锋利的刀子,递给了一脸茫然的我,“有谁伤害过你,欺负过你,你可以报仇了。现在红堡里的所有人都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用这把刀子刺进他们的身体,杀了他们。“
古墓里顿时响起了九局的人的反对声。
“什么?要杀了我们?不要啊!”
“等一下,你们不能杀人,杀人是犯法的!”
“干嘛呀?都是他们干的,跟我没关系!”
我拿着沉甸甸的刀子,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动手吧,他们谁折磨过你,你可以尽情发泄回去。”魔妖在我耳边说出恶魔的低语。
我恍惚地在古墓中来回踱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大块头的棺材前。
“黑枪……”我念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冰冷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谁过来了?是不是要杀我?等等,有话好好说……我其实也是听局长的命令……我就是个干活的……”
那个野蛮粗暴像恶魔一样的黑枪,如今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举起刀子,放在他心脏上方十厘米的地方。
“唐骥,不要勉强自己……”学姐担忧地看着我。
“动手啊,在这里杀人,没人会知道。”魔妖无所谓地催促道。
手臂在颤抖,我咽了一下口水,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