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恐怖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昨天在村口偶遇了两位阿姨和潘奶奶,得知了王家在村里肆意举办强制村民参加的“大宴”,这种宴席要求宾客大额随礼,否则将会面临整个王家的制裁。
王振虎的大儿子已经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当上了村主任,而且他们家在镇上也有保护伞,同时占据了村集体的公共土地,变成一手遮天的地头蛇。
可以说,目前整个柳河村都笼罩在王家的恐怖统治之下。他们有钱有人,做事可以不计后果,从而肆意欺压村民,通过大宴这种方式从村民手里抢钱,没人敢反抗。
就连我这个刚才外地回来的人,也被要求参加大宴,并且要随礼两千块。
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我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们不可能到其它地区追杀我。
但这是我的家乡,我的父母和青梅竹马都在这里长期生活,我走了,他们势必要直面王家的怒火。到时候,恐怕真的会活不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参加大宴,即使给父母看病已经几乎用光了我的所有积蓄,因为不去的后果,我们家很可能承受不起。
王振虎还有四个兄弟,合称“王家五虎”,光是他一个人给我带来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人难以呼吸了,更何况五个人。如果我不去,老爸老妈很可能会被他们变相弄死,就像原来的村主任葛爷一样。
此刻的我站在王家大院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回想起昨晚的事,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唐骥同学……给我打电话是为了……”电话那头传来林可可怯生生的声音。
“那个,魔妖,我想请你帮个忙。”
“是想我了吗?要跟我去约会吗?”她突然切换到了魔妖模式。
“不是……我还在老家,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啊?我没听错吧。”电话那边传来刺耳的嘲讽声,“正直善良的唐大魔法师,竟然要跟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妖求助,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我没办法了,家人生病,手头的钱也不够……”
“是么?”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怎么不跟你心爱的程时雨学姐借呢?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因为自尊心太强,不想让人家看到你卑微的模样吧?”
“你说的完全正确。”我苦涩地承认道。
我相信她没有使用读心魔法,只是凭借对我们两个人的了解,就能明白我的心理。在她面前,我几乎没有秘密。
“嘛,借你也不是不行。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缺钱的时候直接拉个路人给我点就好了。不过,借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
“哦?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算了,我的条件你早就知道,等你回来,跟我约会。”
“约会……”
我以为她之前都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不知道她跟我约会图的是什么,但是如果要从了的话,心里总觉得很对不起学姐,明明她已经说了那样的话……
可是,若是不从,我现在连参加王家大宴的“门票钱”都拿不出来;而向学姐开口,那份刚建立起来的男性自尊又无论如何不允许。形势已是骑虎难下。
“呵呵呵,你在心里还想着她吧?没关系,不会让她知道的。”
心思完全被看穿了,我被拿捏了。
“唐骥,作为刚过青春期的男大学生,你真的不会对我这样的女孩子有一点想法吗?我可以让你体验到大人的快乐哦。”
脑海里浮现出她一丝不挂的模样,我吞了下口水,说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她那张嫩嫩的小圆脸,乖巧的眼神,纤细的腰肢……
不不不,冷静一下,不能轻易被她给勾引。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该不会还有什么阴谋吧?”我努力平复着悸动的心脏,让自己的大脑重新找回理性。
“哦,还敢对借你钱的恩人疑神疑鬼啊?那我不借你钱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哎等等,别挂掉!我不问了,也不乱讲话了,跟你约会就是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要多少钱,你说吧。”
恍惚间,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在,拿到了钱的我,颇有一种出卖身体的罪恶感。
魔妖虽然是林可可的模样,但追根究底,她其实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超级老奶奶吧?我不敢想象自己跟一个几百岁老人约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然而,即使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仍然只是获得了大宴的入场券,对改善局面没有任何帮助。
“来来来,在这里登记随礼钱!”
大门口围了一群人,都在一张桌子旁低头写字。我凑近了一看,王林英正带着王耀华两人在协助客人登记随礼的金额。
看到我时,王林英顿时撅起了嘴,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股厌恶。我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在何处得罪过她,让她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她碰了碰旁边的王耀华,王耀华也看到了我,对我坏笑了一下,好像在说“还来比划比划吗?”
我冷着脸走过去,就当他们不存在,拿起笔在红纸本子上写下“唐家 2000”的字样。
“呦,这下老实了,书呆子?”王林英嘲讽道,“今天怎么你爸没来,派你来了?这是拿儿子当挡箭牌?”
“他们还有事。”我按捺住心中悄悄燃起的愤怒,转身就往里走。
没必要跟他们纠缠,我今天来,需要多收集一些情报。
王家大院气派得很,外墙贴满白瓷砖的二层宅基地,少说也有七八个房间,院子里宽敞得都能踢足球了,如果不是今日在此举办宴会的话。
一排排蓝色帆布搭出来的大棚连成片,占据了院子的大部分空间,甚至延伸到了外面的村中街道。大棚里面摆了许多八仙桌和长条凳,每桌有八到十个人,绝大多数都是男人。
院子里专门划出一片空地用来做饭,他们请了外面办席的人搭出做饭的场地。锅灶、案板、蒸笼、柴火一应俱全,叮叮当当地切菜声和唰啦啦的热油沸腾声交相辉映,一股股炊烟缓缓升空,形成几道醒目的标志。
因为从初中开始一直在外面上学,现在村里的很多人我也叫不上名来,他们看到了我,也当作没看见,这样也好。
我寻找着燕秋的身影,可她似乎不在这里,也对,就冲王耀华那张下流嘴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唐家小子!这边!”
一转身,谢阿姨正对我招手,我如释重负,坐了过去。
这桌有一半以上的人我不熟,他们也都面色凝重,低着头盯着餐桌不说话,气氛十分压抑。
“唐家小子,你随份子了吗?”谢阿姨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我点点头,她露出无奈的表情,但也没再说什么。
“彭阿姨呢?我没看到她啊。”我奇怪地问道。
“我替她来的。”一个面相憨厚老实的男人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家婆娘昨晚回去就哭了,问她什么也不说,我就让她在家睡觉,替她过来了。”
“那是因为……”我欲言又止,在这个场合说王家的坏话,简直是自杀的行为。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王家的人。王振虎在忙着和几个同样粗犷雄壮的兄弟喝酒,扯着大嗓门狂飙脏话。他们的孩子们不是在门口收礼金,就是在对请来干活的人吆五喝六,尽显主人风范。王家的女人们则开怀大笑,不停地对宴席里的其他人指指点点,好像已经进了后宫当上嫔妃了。
相比之下,被“请”到现场的村民们都各个愁眉苦脸,互相之间只能用眼神交流,诉说彼此的不满。当王家人经过他们身旁时,他们又被迫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好不辛苦。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角落里,一个声音幽幽传来,正当我寻找声音的源头时,几个王家的年轻男人立刻围了过来。
“刚才那句话谁说的?”
我认出了领头人是王振虎的大儿子,现任柳河村村主任,王铁军。他和他爸一样,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光是站在我们面前,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想要退避。
他双手插兜,扭了扭脖子,踏前一步,环视我们桌旁坐下的所有人。
“我再问一遍,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现在站出来,还能少受点罪。不然的话……你们这一桌人今天就别想走了。”
王铁军带人把我们桌团团围住,我们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是你说的?”他从背后揪住一个男人的衣领,质问道。
“不是我……”
“那是你吗?”
“也不是我……”
他一个一个问,没人敢承认,直到走到我身后。
“喂,是你吗?姓唐的。”
我汗毛倒竖,血液直冲大脑。
“不,不是我说的……”
“是吗?”他不相信,又有几个人围在我面前。
“是我说的!男子汉敢作敢当!”
一个矮个子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大约二十来岁,面色黝黑,身材精干壮实,目光如炬,表情坚定地说道。
我记得这个人也姓王,好像叫什么王连喜,不过他家是比较偏远的一支,在王氏家族内部也不受待见。
“连喜,你想闹事是吧?”村主任王铁军脸色一沉,“今天这场合容不得任何人乱来,就算是姓王的也不行!给我把他拖走,咱们到后院好好聊聊,看看你有多男子汉。”
男人们立刻围了上去,尽管他试图反抗,但还是被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肚子挨了几拳,然后一边挣扎一边被拖到了后院。
几分钟后,他翻着白眼,身体软绵绵的,被人拖了回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宴席场地中央。
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们大多脸色发白,乖乖闭上了嘴,有两个女人发出尖叫,但很快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一时间,王家大院里只有偏棚的“厨房区”传来的炒菜的声音。
这种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无形的压力反复碾过,我感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所幸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摆了上来,红烧肘子、四喜丸子、清蒸鲤鱼、炖鸡块等等,打破了这压抑的空气。
然而,大家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大快朵颐,而是依旧愁眉苦脸,似乎没有一点食欲。
“唐家小子,多吃点吧,这都是用我们的钱买的。”谢阿姨贴在我耳边说道。
唉,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恐怕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才吃不下去的吧。
正当我拆开筷子的包装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王耀华不满的吼声。
“你说什么?小燕子不来了?”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我代替她来。”
一回头,看到燕秋的父亲正神色紧张地对王耀华解释。
“你?你算老几?现在打电话让小燕子过来,不然我就亲自去请她。”王耀华手里拿着红纸本子,随意地指着燕秋的父亲,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