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耀华对着燕秋父亲大喊大叫，燕秋父亲一声不吭开始，事情就彻底失控了。
“好，你不叫也行，我亲自去请！”
气急败坏的王耀华叫了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氓同伙，一起冲出王家大院，燕秋父亲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跟了上去。
随后，院墙外响起了难以入耳的辱骂声和拳拳到肉的殴打声，一开始还混着燕秋附近的惨叫，后来连叫声也听不到了。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还没想好怎么做，王耀华一行人就失去了踪影，只留下门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燕秋父亲。
“怎么还有人不长眼睛？非得跟我们王家作对，这都是你们自找的。”手里拿着酒杯，脸色微红的王振虎轻蔑地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来，我们继续喝酒！今天是个好日子！都给我喝！”
随着他一声令下，不管是装样子还是真喝，几乎所有人都拿起酒杯，但除了王家人之外，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容。
尽管我十分担心燕秋，但这个场合气氛过于紧张，任何明显的动作都会被王家人注意到，再加上燕秋父亲的下场，我终究还是没能迈出这一步。
对了，电话……给她打个电话吧！可是，她好像从来不用手机，就算最近买了，我也没有她的号码。
她现在很危险，而我却走不开，也没办法通知她！怎么办？
“这两头猪躺在这也太煞风景了，爸，把他们弄走吧。”王林英鄙夷地说道。
随后，倒在地上的王连喜和燕秋父亲双双被人抬走了，没人敢吭声。
就在我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叫声和窸窸窣窣的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脑子嗡的一下。这不是燕秋吗？他们真敢把人强行带过来！
“燕秋！”
我下意识地从桌子上站起来，噌地窜了出去，在门口正好碰到王耀华几人。
他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正粗暴地控制着燕秋的身体，一人搂着腰，一人抱着腿，还有一人撑着腋下，像抓一只猎物一样把燕秋强行抬了进来。
燕秋身上只穿了一件棉衣和秋裤，脚上连鞋子都没穿，头发散乱，连后腰的洁白肌肤都露出来了，脖子上还有好几道抓痕。
但一个小姑娘的力气哪里抵得上三个大男人？最终她还是被抬进了院子里。
被抬进来后，她依然在拼命尖叫，乱踢乱蹬。王耀华脸上露出极不耐烦的神色，“啪”的一声，重重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王家大院立刻骚动起来，两个李家的男人拳头都握紧了，眼里直冒火，可还是被身旁的人给按住了。
我心头火起，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我。
小腿因为恐惧和激动而不停颤抖，瞬间涌上来的强烈愤怒让我不计后果地冲了出去。我知道这样很蠢，可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燕秋被这样欺负！
“干什么？让开！”王耀华指着我的鼻子，瞪圆了眼睛，“别他妈挡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们抓着燕秋干什么！”我用更大的音量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孩子，你们还是人吗？”
“欺负？我这叫疼爱！反正小燕子早晚是我的女人，今天大宴，请她来喝酒，是给她面子！”
“胡搅蛮缠，你们就是一群无赖！放开燕秋，否则你们别想过去！”
听到声音的燕秋扭头一看，发现是我在拦路，顿时大吃一惊。
“唐骥……为什么你会在这……”
我看到她已经满脸泪痕，只是出于自尊心，没有哭出声来。
“跟王家的账还没算完，我不能走！”
我不愿去想，刚才他们几个男人是怎么闯进燕秋家，把她从屋子里强行拖拽出来的，燕秋当时又感受到了怎样的恐惧和屈辱。
如果情绪能点燃，我早就把这里变成一片火海；如果眼神能杀人，没有一个王家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你这条贱狗，还真他妈没完没了了，”王耀华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狞笑着向我逼近，“看来上次是没把你打疼，没让你长记性啊。”
肾上腺素爆表，我早已将危险和理智丢下，化身一头野兽。
我从旁边的桌上抄起一个玻璃啤酒瓶就往他脑袋上招呼。他抬起胳膊一挡，然后一把抓住我伸出去的胳膊。
又要摔我？我跟你拼了！
我不退反进，拿脑袋狠狠地朝他的脸撞了上去，只听“咚”的一声，头顶传来一阵疼痛，而他被我撞得踉跄了几步。
“你……你竟敢……”
他捂着鼻子，震惊地看着我，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来啊！你很会打架吗？今天咱俩拼个你死我活！”
我再次抄起啤酒瓶，大喊一声就冲了上去。可不知怎么回事，一个突然冲过来的人猛地撞到我身上，我顿时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啃泥。
随后，我感觉四五个人朝我冲了过来，扭着我的胳膊，把我死死压在地上。
“人多算什么本事，有种让我跟他一对一！”我一边大喊一边挣扎，可依然毫无作用，侧腹还挨了一脚，疼得我立刻说不出话来。
“弟，你怎么连这小子都干不过？”
王铁军的声音，就是他撞的我吗？
“操，真他妈晦气，这小子废物一个，就知道拿脑袋撞我鼻子！”王耀华气得直骂娘，然后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强行提起来。
他满嘴是血，面容狰狞，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你挺牛逼啊，脑袋不要了是吧？那好，我成全你！”
他也拿起一瓶啤酒，对着我的脑袋猛砸下来！
我被几个人按在地上，避无可避，先是咣当一声，然后响起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额头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我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愤怒的情绪也平息了许多。
“啊？你脑袋很硬对不对？”
他又拿起一瓶酒，狠狠砸我的头。随着咔嚓一声巨响，第二瓶啤酒也砸碎了，大量黄色带气泡的液体四处飞溅。我的眼睛、鼻子被啤酒糊满，酒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再来一瓶！让你喝个过瘾！”
第三瓶砸了下来，我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脑袋像要裂开一样疼。
“不要打了！求求你！他已经不行了！再打他就死了！”
恍惚之中，我听到了燕秋的乞求声，以及带着绝望和心碎的哭泣声。
“你不是挺牛逼的吗？不让老子过去？老子今天打死你，小燕子还是我的！”
他接着砸了三四瓶啤酒，最后我几乎失去意识，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着最后一点顽强的意志力撑着自己没有晕过去。
“小燕子，看到了吧，老子才是真牛逼！来，叫一声哥哥听听。”
“哥……哥哥……”
“大点声，让大家都听清楚！”
“哥哥！”
“嘿嘿嘿，这才对嘛，你这小妮子总算上道了，知道哥哥的厉害了吧？来，亲一个。”
“不……不要……”
“害什么臊？早晚得亲的嘛。咱俩今天在这里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恩恩爱爱，情投意合！”
“二哥说得对，亲一个，亲一个！”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来，大家捧捧场，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放开我，别碰我！啊！那里不能……”
“跑什么啊小燕子，喂，你们几个，把她按住了。”
“哇哦！哥你真会玩！”
“放开我啊！求求你们了……呜呜呜呜……”
我用仅存的一点意识强撑着自己往前挪，冰冷潮湿的地面散发出呛人的酒气，我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碰燕秋。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不如一条蠕动的蚯蚓，没人在意我。
身体好重，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就连疼痛也逐渐消失……
我……是要死了吗……
……
……
“还挺沉……扔到这里就行了吧，他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管他呢，反正血都洗干净了，到时候就说他是自己冻死的。”
“我们不会被抓吧？”
“怎么会，咱们在镇里有关系的，随便定个意外死亡就完事。这小子活该，自己作死还怪谁？你们看今天这事之后，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跟我们说话，威不威风？”
“那是！有咱们二哥带着，就是威风霸道！”
良久，耳旁传来北风的呼啸声，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我被冻醒了。
意识渐渐恢复，感觉我又得到了一副身体，但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
这里是……哪里？
勉强睁开眼睛，四面荒地，枯黄的草和断裂的树枝遍地都是，干裂的土地里反射着深邃的黑暗，惨白的月光无力地投射下来，让我看到自己快要崩坏的身体。
好冷，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头痛欲裂，就像一道又一道凄厉的闪电不停地在撕裂我的脑袋，又像一把带着尖的锤子在脑子里用力凿。
我还活着，但是，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里是什么地方？完全不认得。凭借微弱的月光，我只知道这是农村的某个荒地。
站起来吧？
刚一用力，身体就像不听使唤一样，换了个姿势倒下了。
我……怎么了？
“唐骥——唐骥——你在哪？听到了回个话——”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她怎么了，听上去这么着急？
我勉强动了动胳膊，她立刻注意到了我，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然后传来她拼命奔跑的脚步声。
“唐骥、唐骥……呼……累死我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我，脸上流出两行泪，然后一把握住我的手。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了……呜呜呜……”
她抓着我的手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又开始笑，让我摸不着头脑。
“只有我不甘心，我一直在找你……”她的声音因哭泣而颤抖，“都怪我……都怪我害你变成这样……唐骥，你的脸色好差，还能站起来吗？我……我带你回家。”
“家……”我发出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
“对，先回家，你受了伤，现在走路也不方便，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她扶我起身，小小的身体却有着不小的力气。
就这样一瘸一拐的，我被扶到一个村子里。她一直气喘吁吁，脸上汗和泪混在一块往下流，即便如此，她也依然保持笑容。
一直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她从门上方的一个极隐蔽的缝隙里掏出一把钥匙。
“我就知道，小时候你们家就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这里。”她笑着打开了门，然后一直撑着我走进了一座平房里。
“那个……谢谢你……”
被扶到床上躺下的我，下意识地对她道谢。
“谢什么，我还以为你死了，吓得我觉得天都塌了。王家人好像也觉得有点过了，匆匆结束了大宴，让我们都回去了。我从下午一直到处找你，跑得我腿都软了。”
“王家？大宴？”我发出疑惑的声音。
“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差点把你打死，还差点把我给……”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不过很快又抬起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才留下来的，但是这次你得快点离开村子了，否则他们不知道还会对你做什么。”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的话，我都听不懂。”我迷茫地看着她，“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是谁的家？为什么没有别人在？”
她吃惊地盯着我，露出诧异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