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坐进去才发现，这个“秘密基地”对我们两个成年人来说有点矮了，稍不注意就会撞到头。
“这个洞穴是我们俩小时候一起挖的。当时我们一人一把小铲子，前前后后挖了快一个月，真佩服小孩子的毅力啊。”
燕秋一边用手摸了摸洞穴壁上的土，一边怀念地说道。
“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功夫挖这个呢？”
“谁知道呀，我也忘了一开始是怎么想的了。但只要开挖，那股兴奋劲儿就会不断涌出来。每天看着秘密基地一点点扩大，当时别提有的多高兴了。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在这个狭窄局促的空间里，我们俩肩并肩坐下，她低着头，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一旦没人说话，就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一股力量压在我肩膀上，她无声无息地靠在了我身上，两个人呼出的气息交融。
“那个……你累了吗……”我有些局促地问道。
“嘘，别说话。”
她不仅靠在我肩上，而且还伸出双臂抱住我，然后把头贴在我的胸口。
尽管隔着厚厚的棉袄，我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与纤细，以及顺滑秀丽的长发拂过我的脸颊。她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绵羊，安静地伏在我的怀里。
一股怜惜感从心底升起，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她抱着我。
她一定能听到我的心跳吧，砰砰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能听到，而且我的呼吸也加重了不少。
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又不是傻了。这个救了我的命的女孩，做出这种举动的含义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喜欢我。
今晚的散步，实际上是她安排的一场约会，她想借这个机会对我表明心意。无需说出口，我就领会了她的想法。
“那什么，燕秋……”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能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失忆了，我不知道过去的我是个怎样的人，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没印象。你喜欢的我，其实是过去的那个我，对吗？”
她抽动了一下，似乎被触动了，但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小时候你跟爸妈吵架之后赌气离家出走，在村里转了半天，结果突然下大雨了。你无处可去……”
……
……
大雨哗啦啦地下，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雨中。
“唐骥？你怎么在这里？”
发现男孩跑进了秘密基地，一脸气愤和委屈的模样，都快哭出来了。
“燕、燕秋姐……”
“雨这么大，我们回不去家了，先在这里躲躲吧。”
“我才不要回家！笨蛋老妈，笨蛋老爸，哼！气死我了！”
“怎么了嘛？跟姐姐说说呗。”
“明明土地神、财神爷都是迷信，为什么他们非要觉得都是真的？不管我怎么说、怎么说都不听我的！呜呜呜呜呜……”
“哎呀，你突然哭了，姐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呐。算了，抱你一会吧。”
抱住之后，男孩的哭声渐渐减弱，然后噘着小嘴，眼睛红红的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眼泪都蹭到我衣服上啦，好吧，随你吧。”
“燕秋姐……谢谢你……”男孩抬起头，用天真的眼神看着她，“你要是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为什么啊？”
“因为那样我们就能每天在一起生活了。”
“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嗯！”男孩用力点了点头，“和燕秋姐在一起生活，一定很快乐！很幸福！”
“那我们说好了，长大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跟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好！”
“永远不要丢下姐姐，好不好？”
“好！我最喜欢燕秋姐了！”
“那你长大了，要不要娶我啊？”
“娶……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让姐姐当你老婆的意思啊。”
“娶你当老婆，就能跟你一起生活了吗？”
小小的眼睛里发出期待的光芒。
“妈妈说，男人娶了女人，才能住在一起，所以要娶我吗？”
“要娶！我要燕秋姐当老婆！”
“说好了哦，不许反悔。”
“不反悔！”
“那姐姐再抱你一会吧，一直到雨停了，我们再回家。”
……
……
她不慌不忙，用怀念的语气讲述着过去的故事，那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听她说完，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热泪盈眶，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她脸上，但她对此毫无怨言，就像曾经那个雨天里默默抱住我的那个人。
“燕秋……姐……”
即便我不停地擦，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雨停了之后，我们一起回你家里，你爸妈急得快疯了。看到我把你送回来，他们不仅没有生气，还——”
“还不停地对我道歉，说不该那样凶我，还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接话道。
“我也留下来一起吃了，阿姨的手艺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棒了。虽然食材比不上现在丰富，但饿了一天再吃顿大餐，别提有多香。”她继续说道。
我已经哽咽道说不出话了。
回忆就像一道堤坝，一旦开了一个口子，其它部分就像潮水一样涌来，直到把整座大坝冲垮。
没错，我想起来了。我是唐骥，是土生土长的柳河村人，从小就和燕秋两个人一起在村里疯跑疯玩，一起大口吃饭，一起累到昏睡……我们经历了无数个难忘的时刻，曾经的欢笑和眼泪都是我们珍贵的回忆。
我曾经对她许下诺言，长大之后要娶她为妻，可一直到十八岁也没能实现，反而还因为失忆，差点永远忘记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
怀着深深的歉意，我抱紧了她。在过去的十八年岁月里，这个女孩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管我做什么，她都支持，不管我怎么想，她都理解，她对我一心一意，从未改变。
“唐骥，不用道歉，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惹得你挨了打，把脑袋打坏了。不过，你能想起来我，我现在心里……”
说着说着，她也哽咽了。
“我现在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你回来了，我们的过去就没有消失。“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把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燕秋……”
她要对我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她的脸越来越近，近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那柔软的双唇眼看就要贴上来了。
“等、等等。”我慌乱地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了我们两个的嘴唇中间。
“怎么了……唐骥你不喜欢我吗？现在是深夜，这里又没人会来，我们两个做什么都没人知道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这里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基地。”
没错，这种诱惑几乎让我难以抗拒，脑海里全是和燕秋拥抱翻滚的诱人场面。
“别想那么多了唐骥，我真的喜欢你……”她的声音又软又酥，像一只羽毛在我心上轻轻挠，弄得我奇痒无比。
“对不起，燕秋。我还没正式娶你，这样做对你不负责任。”我把脸歪向一边，“我想应该尽快把婚礼办了，给你一个恰当的名分，这样我们也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而且结婚之后，王耀华那小子应该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趁乱对燕秋下手。
她沉默了，然后离开了我的怀抱，重新调整好坐姿。
“我想先实现自己的诺言，所以现在……”
“没关系。”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失望，“你一直都很善良，如果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反而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唐骥了。”
“那我们出去吧，呆久了觉得有点挤了哈哈哈……”
离开了秘密基地，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她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亲密地仿佛已经变成了情侣。
在月色映衬下，我觉得今晚我是最幸福的人。
“唐骥，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快到家的时候，她突然放慢了脚步，问道。
“当然了，从我们小时候开始，一直到初中毕业，我全都想起来了。”
“那……初中以后呢？”
“初中以后？”我感到奇怪，“没考上好高中，然后我就回家干活了，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记忆是不是正常了。”
“那我的记忆正常了吗？”
“当然正常，你已经彻底变成我熟悉的那个唐骥了。”
“那就好。”
我是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没上过高中，这是事实。
是的，这是真的。
是真的。
是吗？
是这样吗？
是的，我没有任何上高中经历的记忆，我不知道上的哪所高中，也不记得有什么同学。
所以我没上过高中，是合理的。
是合理的……吗？
一种违和感再次浮现，高中是学什么的？
牛顿三定律是什么时候学的？遗传规律呢？三角函数呢？
是初中学的吧？初中学过这么多东西吗？
或许学过，但我记不清了，不过这也不重要，我没上过高中，应该是事实，燕秋没必要骗我。
……
……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程时雨最近几天有些烦躁，魔法实验也屡屡失败。这固然有共鸣施法本身就很困难的原因，但她心里也清楚，主要原因还是某人不接电话。
“唐骥到底干嘛去了？回一趟家，连电都没有吗？”
她把手机随意扔在活动室的桌上，把厚厚一摞纸推下了桌子，顿时像天女散花一样。
第一次不接电话，还以为在忙。第二次不接，以为是信号不好……直到现在，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会被人拐卖了吧？
萌生这个念头后，她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在纸上画了几笔，然后顺手拿起灵木伞，集中注意力。
“探测。”
空中浮现出了罗盘，她在地图上找了一会。
“这个方向……确实是山东菏泽市，那应该就不是拐卖。但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不安呢？”
她拨通了雪莉的电话。
“喂，怎么了程时雨？”
“其实唐骥……”
“失联了？”电话里传来雪莉吃惊的声音，“现代社会还能失联？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能做点什么吗？”
“探测魔法？”
“用过了，他确实在老家。”
“嗯……我想想。”雪莉沉思了一会，说道，“再探测一次他的魔力笔。”
“有什么区别吗？”
“我希望没有，但有可能有。”
程时雨再次画出魔力笔的形状，然后举起灵木伞。
“探测。”
没有反应。
“探测。”
还是不行。
“探测失败了？”雪莉透过电话听到了程时雨喊了两次探测。
“奇怪了，难道我画得不够好……”
“陆匠这里有魔力笔设计图，我发给你，你照着它画一次。”
然而，最准确的目标描述加持之下，探测魔法还是失败。
“为什么会这样？我能探测到他人，但探测不到魔力笔。雪莉，难道你早就想到会有这种事？”
“我不想危言耸听，但情况确实有点严重。”雪莉严肃地说道，“这种现象说明……唐骥遇到危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