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他。
从小时候认识他那一刻,她就被他深深吸引了。
他是个踏实、稳重,善解人意的大男孩,有一颗纯真的心灵和一个聪慧的头脑。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片土地。这里太穷了,充满了斤斤计较、人心算计和睚眦必报,一些人是笑面虎,另一些人是小气鬼,还有一些是墙头草。
但她知道,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被迫屈服于现实的残酷,在压抑中成长。
而他的出现,就像灰暗的大地上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了她的心。他比任何人都真诚,直率,是这片土地孕育的奇迹,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她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不论春夏秋冬,日升日落,只要想到他就在自己身边,和自己感受同样的世界,她就感到无比幸福。
尽管他有时候呆呆的,但那样反而更可爱了。她喜欢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也喜欢和他一起在村里到处乱跑,一起品尝喜怒哀乐。
直到男孩答应要娶她,她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是她一辈子最难忘的瞬间。
这样的话,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
然而,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尽管他们一同在乡镇初中毕业了,但她却被父母强迫留在家里干活,不准继续读书。而他却轻轻松松考上了市里的高中,从此两地相隔,无法相见。
在那之后,他甚至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这让她更加心碎——也许再也无法见面了。就连他的父母多少都流露出了一些对他们不能在一起的想法,这让她几乎绝望。
她经常跑到男孩家里帮忙干活,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对方父母对自己的好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他的消息。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个飞向大城市的男孩,未来不可限量。一旦他在城里扎下根,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与身为农村姑娘的自己结为连理了。
令人意外的是,在他母亲生病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回来了。
也许他为了看望母亲,会在村里住很久,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得到他。
她希望通过带他回顾童年和少年时在共同经历的时光,以及展示自己身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魅力,来吸引他。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有所动作,外界的压力就打破了她的计划。
首先是王家二儿子王耀华对他施暴,让她心疼得暗自流泪。然后是大宴——这简直是一场噩梦,她要当着他的面被人强迫陪伴别的男人,甚至还引来了他和王家人的肢体冲突。
王家人残忍地打晕了他,这让她几乎悲痛欲绝——如果他死了,她说不定就要当场殉情!
可命运总爱捉弄人,在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玩笑的同时,又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
男孩被啤酒瓶击打后脑后失去了记忆,变成了一张白纸。她意识到,这是绝好的机会,甚至比他刚回村时更好,也许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让他的世界只有她和他们的回忆,说不定就能牢牢拴住他的心。
她用尽浑身解数,让他感到自己热烈的爱。这效果比想象中的要好,他恢复了年少时的一切记忆,想起曾经对她许下的婚约,简直是完美结局。
让她没料到的是,他试图使用手机别人联系,甚至包括某个她不认识的“学姐”,把她吓个半死,千万不能让他们聊天!
所以她主动挑起口角,让学姐和他不能正常通话,这是对他的一种严重的欺骗。
但她也清楚地认识到,这种欺骗并非长久之计。他虽然仍然没能回忆起高中和大学阶段的经历,但包括那个“学姐”在内,很多跟他相关的人可没忘记。一旦他们进行“对账”,他就能发现自己被欺骗的事实。
所以,必须尽快和他结婚,最好是有肌肤之亲,把生米煮成熟饭,确保万无一失。
无论她怎么勾引,男孩依然能守住底线,坚持婚前不碰她,这让她感到颇为棘手。直到王家提出要强行娶了她,才让她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终于有借口了,和他结婚!立刻,马上结婚!免得夜长梦多。
今晚,忙完一切的燕秋如释重负,有一种故事大结局的安心感。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设想两人的未来。要生几个孩子呢?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要不要盖一间新房?
“唐骥,干嘛去啊?”
“我在院子里逛两圈,透口气。”
听到妈妈的话,她才发现他离开了房间。起初她并没在意,但她忽然惊觉,他一直放在床边的手机也不见了,明明他平时几乎不动那个手机的!
没有接到电话,那就是要给别人打电话!
他会打给谁?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学姐”!
她腾地爬起来,披上外套,“妈,我去看看他。”
“哎,你这痴情的孩子,一会见不到他都不行。”
……
……
燕秋说谎了,我被骗了。
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驱使我在夜色笼罩下向自己的家走去。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直让我寄宿在她家也许就说得通了。不仅是为了要和我更亲密,而且也能避免我发现某些足以唤醒自己记忆的东西。
“喂,你在听吗?”
我没有挂断电话,所以电话里的“学姐”突然叫了我一声。
“嗯,我在朝自己家走。”
“果然我还是过去一趟吧,去你那里。”
“为什么?”
“听你的描述,你老家的那个王家就是个地头蛇,他们人多势众,还有钱有势,你跟他们作对,还是很危险。”
“那你来能做什么?说实话,我完全不明白,在失忆之前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这么热情地帮我?”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深呼吸的声音,我好像又说错话了,看来不要用失忆的事情刺激她比较好。
“唐骥,你听着。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会欺骗你,无论他们是恶意的,还是不明真相,也被蒙在鼓里。但对你来说,只有我,永远值得信任。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也不会。不管你落到怎样的险境,我都会想办法救你。”
在我听来,这段话无异于一场郑重的告白,其分量与“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几乎没什么差别。
这让我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个自称是我学姐的人居然对我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我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抱歉,我不明白。”我打算继续追问,“在我看来,我们素昧相识,为何你要这样帮我?”
“因为在你失忆之前,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她淡定地说出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头落入湖中激起千层浪,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画面。
“求求你,救我,我真的已经……”
“谢谢你,魔法师。”
“我们有了未来,也要掌控它,对吧?”
是谁在说话?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
我开始奔跑,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努力深挖那些记忆碎片。
“头好痛!”
“唐骥,你没事吧?”
“不行,我想不起来。”
“那就等会再想。”
越是回忆,脑袋越是像要爆炸一样。
我想不起来她是谁,但如果在此之前我真的和她互相信任到这种程度,那我们之前一定发生过非常非常难忘的事情。
这种情感,也许超越了普通的恋爱,达到了生死相依的地步。
我放弃了继续思考,让自己回到了现实,专注赶路。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隔壁的王家新房看起来进展神速,快要竣工了,而我家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片破败的景象。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钻进毫无生气的屋子。
按下点灯开关,家里熟悉的一切尽收眼底。
“学姐,我到家了,然后要怎么做?”
“很简单,你把以前学习用的书本和笔记都找出来。”
“原来如此,既然我上过高中,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学习用品。”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好几本高中教材,旁边还摞着基本落了灰的笔记。
打开笔记,上面有我认认真真写上去的内容,是关于化学方程式配平的心得。
“还有试卷,你看看,肯定留下了一些吧。”学姐继续提醒道。
“有的,有的,全都有。”我抓起一把泛黄的试卷,最上面一张写着“山东省十五校联合体第一次模拟”。
“我说的没错吧?”学姐在电话里得意地说道,“现在你承认,自己上过高中了吧?”
“是的,我承认,而且高中的事情好像一点一点能想起来了。”
在菏泽市上高中,那段日子枯燥乏味又艰苦。每天六点起床早读,半夜十一点才回宿舍,没日没夜地上课,刷题,考试,实在是疲惫不堪。
我在班上存在感很弱,而且因为来自农村,面对市里的同学,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卑。所以人缘不太好,没几个朋友,很孤独。
“太好了。”学姐发出欢呼,“这说明你的记忆并没有完全失去,只不过暂时封存了,这和魔妖的猜测一模一样。”
“魔妖是什么?”
“不,没什么。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部分了,大学阶段的经历,你能想起来吗?”她期待地问道。
“不能,我完全没印象。我的记忆现在只到高考结束,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
“唐骥?”
“我等一下打给你。”
我挂断了电话,悄悄关上了灯,然后在黑暗中屏住呼吸。
是谁?王家人吗?
如果他们发现我其实没死,会不会直接把我再杀掉?
我冒险回到自己家,还打开了灯,简直是个巨大的失误。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被困在了自己房间,没办法跑掉,只能装作家里没人了。
怎么办?躲在哪里?
我闪电般地爬进床底,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出声。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间门口,然后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狂跳。
从脚步声能听出来是一个人,手电筒的光在地板上来回扫。
“嗯?”
这个人发出疑问的声音,但听起来有点耳熟。
紧接着,我听到衣柜门被拉开,床上的被子也被掀起来了。
不会吧?这个不速之客真的在绞尽脑汁找我?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过来,我本能地闭上眼睛。
“找到你了,唐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