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怎么出去了？快说。” 程时雨催促道。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而且希望很大。”
先别把话说得太死，万一失败了不至于尴尬。
“结界魔法的原理我们还不清楚，但是可以想到的一个问题是：魔法的效率和经济性。作为使用魔法的高手，维尔娜不可能会浪费精力和魔力在没用的地方。”
“嗯，然后呢？”
“所以可以排除一种可能，这里的结界魔法不可能是完全独立的一层‘隔离罩’，也就是说并不是完全独立存在的一个分界面，把古宅所处的空间分成内外两部分。”
“你给我说糊涂了”，程时雨学姐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说道，“结界从字面上理解不就是一层隔离罩吗？”
“重点是，它不应该是完全独立的，否则刚才我们打开门和窗户的时候就不会出现那样的现象。”
“什么现象？”
“门和窗户的外表面都不是完全平整的，如果在外面放一层隔离罩，就需要紧密地贴合各种物体的外表面，变得十分复杂。就算我不懂结界魔法，也知道没必要这么精密，只需要大概把房子包起来就行了。”
“哦，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这么做——啊！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想到了吧，学姐。”
“你还挺聪明的。”
“嘿嘿”，我挠了挠后脑勺，“如果真的是粗糙而随意地把房子罩在里面，推门和砸玻璃的时候就不会纹丝不动，多多少少会前后摇晃、震颤。这并不影响结界把我们困住的目的。”
“是的，我明白。那就说明不是隔离罩，而是其它类型的结界。”
“不管用多大的力气砸窗户玻璃，玻璃都不会碎，在承认玻璃是普通玻璃的前提下，我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被反方向的力抵消了。”
“啊，物理中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吗？”
“跟那个类似，我猜测结界会在外表面产生向内的压力，这种压力和内部向外的压力大小相等，但是方向相反。这样可以完全抵消，门就打不开，窗户也砸不碎。”
她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愣在原地，手里的背包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学姐？”
“要不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吧？”
“不要啊，我不想死！”
“开玩笑的，你可得好好活着，还有很多用得着你的地方。说实话，你这个猜测还蛮有道理的。玻璃的抗压性能很好，但抗拉性能很差。玻璃易碎就是因为受到冲击后被拉到过度弯曲而崩溃。按你的设想，内外两个力完全抵消后，玻璃只受压力，不受拉力，不会弯曲，所以不会碎。”
“所以这个结界魔法可能是一种瞬时产生反作用力的完美力场，或者干脆叫自动反作用力力场。”
“不错，这名字有你的风格。只是没想到维尔娜的那个时代就已经把魔法研究得这么深入，她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走得更远。我们只是在尽力窥见她魔法冰山的一角，而她却掌握着整座冰山……”
“如果她还活着，你会拜她为师吗？”
“废话，同时擅长空间和结界两种魔法的魔法师，不管在哪个时代应该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如果有她帮忙，我可能早就突破回溯魔法的限制，救回齐书玲了。”
学姐越来越崇拜维尔娜了，一把年纪还能发动如此复杂精妙的魔法，难以想象维尔娜年轻时是个多么强大的魔法师。
我把思路拉回来，眼下的问题是突破她设下的结界。
“我们还有一点比较重要”，我伸出一只手指，“为了在每个地方产生完美的反作用力，这种力场需要紧密附在宅子的外表面。”
“所以你刚才说不是独立的隔离罩，原来早就想到这点了。等等，不会独立存在，这就意味着——”
她眉毛上扬，像发现贝壳的小孩子一样开心。
“意味着这种结界和外表面是一体的。” 我点点头说道。
“只要破坏外表面就能破坏结界！”
她说了我想说的话，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可是，要怎么破坏外表面呢？我们就是因为出不去才想破坏外表面，破坏外表面又需要先出去……形成死结了。除非……”
“就是那个除非，我们的手无法穿过窗户到外面，但魔法可以。只要在窗外向里面发射一发压力弹，打碎玻璃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如果我的猜测正确，应该就可以从外面打碎玻璃。哎对了，从外面用魔法把门打开岂不是更好？”
空气安静了一秒钟，她眯起眼睛盯着我。
“门是向外开的。”
“啊？啊哈哈哈……那算了，当我没说，哈哈哈……”
胳膊被掐了一下，我露出委屈的表情，她没绷住笑了出来。
于是我们走到窗前，准备从外面打碎窗户。
“还是我来吧，从外向内的压力弹可能打到自己，玻璃的碎片也会飞进来，有点危险。”
她坚持由她来操作，我没再跟她争，论魔法的控制力和魔力量，她都远在我之上。虽然不甘心，但这是事实。
“起码用背包挡住脸吧，就算压力弹打进来也能当个盾牌。”
听了我的建议，她用左手把背包抱在胸前，右手伸出对着窗户。
“压力弹。”
她温和地注入少量魔力，魔法阵缓缓亮起。
啪嚓一声，落地窗玻璃的中心突然裂开，无数玻璃碎片飞在空中，把学姐的身影覆盖，然后哗啦啦地落在地上。
“学姐！”
“我没事。” 她抖了抖背包上的玻璃碎片，毫发无伤。
落地窗的玻璃从中间破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大洞，周围一圈像蜘蛛网一样裂开但没掉下来。
小心翼翼地把手从洞口伸出去，果然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不存在什么空气墙之类的东西。
“结界成功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我宣布。
“干得漂亮，这样魔法典就是我们的了。” 她露出标志性的坏笑。
我先用板凳从外向内轻轻撞击，把周围的碎片敲下来，直到形成了一个没有门的缺口，然后用卫生间找到的扫帚把玻璃碎片清理干净。
“来，学姐。”
我先穿过这个缺口来到院子里，然后拉了她一把。可当我们俩的手握在一起时，她却突然脸色发白地愣在原地。
“那个，对不起，我只是想拉你一下。”
为什么突然很抗拒肢体接触？是讨厌我了吗？我还是太没有礼貌了吧，擅自就想牵手什么的，明明只是朋友关系……
“唐骥。”
“对不起啊，我冒失了。”
“不是，唐骥，那个。”
“我知道，我们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你背后，有个东西。”
“啊？”
我一转身，吓得我一激灵，有个高大的盔甲士兵站在我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泛着寒冷白光的长剑，正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
“傻呀你，快跑！”
手被学姐猛地一拉，我猝不及防地跟她一起踉跄着跌进屋里。
“咣当”一声，我们俩摔在一起。她被我压在下面，有一种柔软而温热，像毛绒玩具一样的触感。原来女生的身体这么软吗？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学姐可能受伤了，而且身后的盔甲士兵很危险！
“嘶……好痛……”
“学姐，还能站起来吗……”
我抓着她的手刚想用力拽，却发现盔甲士兵已经来到落地窗的缺口前。近在咫尺的距离下，我看清了它的模样。
身高接近两米，白色钢铁盔甲覆盖全身，只有关节处有细微的缝隙。脑袋上戴着的白色头盔扣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机的蓝色眼睛。
黑色手套包裹的宽大手掌中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目测有一米多长，剑身像镜子一样反光。
钢铁巨人一样的恐怖威压，感觉一剑能把树刺个对穿，一挥能把我拦腰斩断。
这个人……不对，这是人吗？这个东西该不会就是维尔娜说的魔法人偶，“骑士吉特”吧？
耳边响起“嗖”的破空声，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出手了。剑尖在我眼前划过，旁边的窗框被砍个稀烂，无数木块碎渣崩落。
太可怕了，我浑身颤抖，上不来气，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想逃跑。
刚才的挥剑只要再多几厘米就能直接把我的脑袋切开。
我惊魂未定，没想到一道闪光再次出现在视野中，第二次挥剑闪电般袭来。
“压力弹！”
躺在地上的学姐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魔法阵，对着吉特就是一发压力弹。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只听见“当”的一声，是吉特身上发出的清脆金属声。
他的攻击停顿了一下，举起的剑停在空中，但身上一点凹痕都没有。
借这个空档我迅速退了两步，躲开了他挥剑的范围。
“他太硬了！唐骥，拉我一把！”
我这才回过神，把学姐拉起来，严阵以待。可奇怪的是，吉特放下剑后依然站在落地窗缺口前一动不动，没有跨过缺口进入房子的征兆。
以落地窗的为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概僵持了十几秒后，他终于转身往回走，发出铿锵的金属摩擦声。
我和程时雨学姐屏住呼吸，一直等到他走到悬浮在空中的魔法典前面。他停住脚步，转身，把剑插在地上，就像守护着魔法典一样。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他砍头了，幸亏学姐反应快。” 我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原来生死就在一瞬间。
“刚才真的好险，那把剑绝对货真价实，被擦到一点就是一道大伤口，砍到身上绝对会死。”
程时雨学姐也被吓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们都措手不及。
“唐骥，你应该也想到了，他就是骑士吉特，维尔娜死于战争的丈夫。据说是魔法人偶，魔法居然能造出和真人一样的人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还有这种魔法。” 她感叹道，“先是空间魔法，然后结界魔法，现在又来魔法人偶，维尔娜老奶奶对我们真够狠的。万一一不小心把后辈杀掉怎么办？”
“那个……我被你救了一命，学姐，谢谢……”
“你也救过我，我们算扯平了。” 她毫不在乎地回答。
“对了，他是怎么出现的？我记得一直到清理玻璃碎片的时候还没看到啊，不然我怎么敢出去。”
“当我们从落地窗缺口走出去的时候，你背对着我所以没看到，我亲眼看到他在空气中凝结成形。可能是一种召唤魔法，只要我们走出古宅就会触发它，把这名钢铁剑士召唤出来。” 她分析道。
“这家伙强得过分了。只要他挡在前面，我们就没办法拿到魔法典，一靠近就会被砍。”
“不，应该是只要走出宅子就会被砍，而且压力弹对他无效。” 她纠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