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三万块，急匆匆赶回医院的我，在病房门口终于想起来了。
昨天中午程时雨学姐的父母来医院探病，不仅让毫无准备的我出了洋相，还被她母亲当场揭穿“你喜欢我女儿吧？”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也烫得要命，估计被他们一眼看穿了。
然后我什么都没说就逃出病房，一直到帮助许阿姨找到波罗，赚到三万块酬金，中间再也没再回去过。
所以……他们还在这里吗？会不会留下照看学姐？
那个阿姨对我说话的时候紧绷着脸，其实对我印象不太好吧？我当时应该都注意到了，只是太过羞耻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如果她还在里面，那我要如何面对她？
更大的问题是我应该如何面对程时雨学姐？
当时她肯定也看到了我的窘态，就算之前不能确定，被自己母亲这么一提醒，肯定也发现了吧？我对她有那方面的想法。
没错，我必须承认这个事实，我喜欢学姐。
第一次见面，那天下着大雨，她头发湿漉漉地拉着我说话，其实我就被触动了。
毫无疑问，她是个美女。就算平时不怎么打扮，在学校上课也不化妆，但素颜的她本身就已经足够吸引人。
完美比例的鹅蛋脸，白得恰到好处的细腻皮肤，修长柔嫩的鼻子和黑珍珠一样神秘的大眼睛，搭配到一起简直是散发魅力引力的黑洞。
一头橘黑色柔顺长发，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韵味，只要靠近了些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之前在活动室一起研究魔法时经常可以闻到，让我精神恍惚。
比起外貌，她神秘高冷的气质以及坚强宽容的性格对我来说是更加致命的毒药。
少言寡语的她喜欢一个人认真做事，像一只草丛里躲藏的猫咪，让人很想了解在做什么。每当我对她多了解一分，对她的好奇就又多了一分。直到现在，她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她的爱好，她的生活习惯，她的成长经历，等等，我都想了解。
越是仔细想，就越能发现她的魅力。
她做事很拼，为了达到目标，哪怕浑身是伤也毫不在乎地往前冲。
她是个优秀的魔法师，魔法水平明显在我之上，但从来没嫌弃过我。
她待人宽容，不拘小节，哪怕偶尔有一些意外的身体接触也毫不在意，对我几乎没发过脾气。
她珍惜朋友，为了拯救齐书玲苦苦钻研时间魔法，为了保护我在龙王面前不惜牺牲自己。
我还能列出好多条她的优点，越和她相处，就越感觉到好感像山体滑坡一样无法阻止，直到我彻底沦陷。
不过，我也非常害怕。
知道了我的心情，她会不会认为我目的不纯，我们的关系被污染了？为此疏远我，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从未谈起过对恋爱的看法，似乎恋爱这个选项被她删除了。她不想谈恋爱吗？如果是的话，知道我喜欢她，会不会直接断绝关系？
就算她真的打算谈恋爱，对我又是怎么想的呢？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她真的看得上我吗？
我来自普通农村家庭，成长环境决定了我既“土”又没钱，不像她这样的城里人见多识广。她会接受我这样的人吗？
放在病房门把手上的手停顿了很久，推开门之后就要面对她，我该说什么呢？
……
……
时间回到一天前。
“这小子怎么回事，我刚问了一句就跑了？”
“妈，我们只是朋友，你这样乱说话，会让人家很困扰。”
“还没看明白吗？乖女儿，这小子就是喜欢你。刚才他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要不是跑得快，你肯定能看清楚。”
“他……只是被你这么一说给吓到了吧？唐骥其实是个很老实本分的学弟，没有对我表达出那方面的想法啊。”
程时雨在床上摇了摇头，对母亲说道。
“女儿，你还是太天真了，没谈过恋爱的你根本不懂，十八九岁的小男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次你出了意外，为什么是他陪你来医院呢？正常应该是辅导员或者同班女生吧？”
“那个是因为……”程时雨一时语塞。
“再说了，这个叫唐骥的男生，妈妈能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超过普通同学的那种。”
“真的吗？眼神我倒是没有……”
“实话实说，他平时是那种特别怕生的人吗？”
“不是，他只是有点自卑，但平时和人相处还是挺自然的……啊！”
“明白了吧？所以他刚才的反应就不正常，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大大方方地说清楚就好了。吓成这样只能说明他心里有鬼。”
“嗯……妈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
“妈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上大学谈恋爱也很正常。但是要擦亮眼睛，不要找那些不适合你的男生。他这身衣服旧得很明显了，一看就是个穷小子，对吧？”
“他家里条件确实不怎么好。”
“哼，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免得被他花言巧语蛊惑了。”
“花言巧语……那肯定不会！他很真诚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压根没有花言巧语。”
听到这话，程时雨的母亲立刻板起了脸。
“你好像很维护他啊？该不会你已经对他有好感了吧？”
“我……我不知道……”
“这个男生接近你绝对有目的，他想把你骗到手。今后你不要跟他接触了。这次他陪你到医院算是帮个小忙，妈会给他拿点钱作为感谢，我们不欠他人情就行。”
“但是……”
程时雨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母亲说的对，唐骥刚才的表现确实很不寻常，而且回顾过去和他相处这一个多月，唐骥对自己也确实好得有点过了。
她以为唐骥只是个热爱魔法的学弟，因为魔法成为自己的朋友和战友。但如果把男女之情考虑进来，似乎也并不违和。
也许把自己从轮回之笼救出来，也有部分动机是对她的好感。后面因为吃醋，和方宇龙拼命搏斗。因为喜欢自己，陪自己回老家找魔法典也很自然。
最后为了救自己，和强大的燃烧社魔法师赌上一切去战斗。
这么一想，如果他喜欢自己，那么过去的一切都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
这个结论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她自己都不愿意接受，但逻辑上没问题。
那么自己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也说不上来，因为从来没考虑过男女之事，上大学之前也被班里男生表白过几次，都被她当场拒绝了。
“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再想想吧……”她无法答应母亲的要求，但也不能当面否定。
“妈妈希望你一直读到博士毕业，毕业前找个好男友，家庭条件不能太差，得配得上我们家。这样毕业之后就结婚，然后正常上班，一路四平八稳。你好好想想吧。”
“咳咳，那个……”一直旁听的程时雨父亲终于开口，“女儿，你妈说得对，咱们家条件不差，没必要委屈自己。好男孩有的是，咱们不能冲动，想好了再处对象。相信我们，爸爸妈妈不会害你的。”
“嗯……”程时雨把头蒙在被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怎么样，现在还疼吗？我们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了，你们回去上班吧，我很快就能出院。”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医药费我们马上去交，多出来的钱你拿去当零花钱吧。”
“好……”
……
……
不管怎么想也得不出结论，我终究要面对学姐。
按下门把手，我轻轻推开门。
“雪莉，你中午打算吃——”
雪莉不在，正在收拾东西的学姐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她抬头一看，正好和我四目相对。
“啊——”
“啊——”
她没想到是我，我也没想到和她对上眼神让我如此紧张。
一瞬间，病房里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本应有的窗外鸟鸣和走廊里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全都消失了，就像空气被抽走了一样。
得快点说些什么，不能一直僵在这里。
“额……那个……学姐，你的伤已经好了？”
没想到她也立刻低下头，继续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但好像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
“嗯，今天不疼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的声音像机器人在念台词，“昨天的事很抱歉，我对叔叔阿姨失礼了。”
“没事，他们没怪你。只是……”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她真的问我“你喜欢我吗？”，我该怎么回答？
“那个，雪莉去哪了呢？”为了打断她，我抢先说道。
她抬起头，用一双饱满有神的黑色眼眸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里一惊，一动也不敢动，和她相处从未如此煎熬。
“唐骥，你知道的，我很珍惜身边的人。无论父母还是朋友，我都尽可能对他们好。”
“是、是啊……”
手心被汗浸湿了。
“所以我不想失去任何朋友，不管是你还是齐书玲。”
重磅炸弹。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因为我对她的感情而破坏了朋友关系？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但我现在不去想太多，而且我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救出齐书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为此我已经付出了大量心血，但我从没后悔，我就是这样的人，要做就做到底。”
我咽了下口水，紧张得要死，
“研究时间魔法，强化回溯魔法的效果，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其它的问题我暂时不想涉及，会分散精力。唐骥，你觉得呢？”
她的每句话都很委婉，竭力避免伤害到我，但我也听懂了。
意思就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的感情，而且现在也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在搞定时间魔法，救出齐书玲之前，她不会谈恋爱。
这个结果不好不坏。她要是直接跟我断绝关系，我可能会当场崩溃，但目前也没有满足我不切实际的期待。
那么，我该如何回应？是接受她的说法，继续维持现状，还是不接受她的说法，想办法一口气促成关系？
这里走错一步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我避开她的目光，假装环顾四周，深吸了一口气。
“学姐，我同意。研究魔法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你想救齐书玲，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因为我也想摆脱平凡的命运，成为更优秀的人。不管其它事情如何，我们始终是共进退的魔法师战友。”
空气中似乎响起咔嚓的破裂声，窗外的鸟鸣，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浅浅地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