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队长？”陆匠对雪莉调侃道。
“继续前进，我来带路。”雪莉走到了队伍最前面，“路是人走的，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山顶，那有没有路都无所谓，只要能走就可以。”
“好好好，听你的。”
按我的感觉，现在已经到了海拔一百多米的地方，可能刚到整座山的四分之一。
但随着路消失，雾也变得很浓，很快能见度就不足五米了。前后左右都是一片白茫茫，我们仿佛置身云上天国那种童话般的世界。
“这么大的雾，怪不得没人往里走，我们不会有人走散吧？”雪莉边走边嘟囔。
“要不……我们拉着手走呢？”我提出建议，被学姐当即否定：“路很窄，拉着手不方便走啊。”
“隔一会就发出点声音，让彼此知道在哪里吧。”陆匠说道。
在雪莉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交错的树木和无处不在的杂草，前进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一倍不止，有的树枝比较锐利，把我的袖子划出一道口子。
有的土坡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这里土壤松软，一脚没踩实还容易滑下去。虽然谈不上悬崖峭壁，但也很难走。
回头一看，走过的路也消失在浓雾中，我不禁有些担心：“这样没有路硬走，会不会迷路？雾这么大，我们想回去都有困难。”
“确实有这个问题。”雪莉停下脚步，“我们现在像几只无头苍蝇，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这座山看起来也不高，所以我一开始也没太担心。但是雾这么浓，只能看见身边的范围，走着走着就容易迷路。唐骥，你有什么想法？”
她明显是看出了我想说些什么，才故意问我的，这女人很擅长察言观色。
“这里这么多树，可以用来做标记，可以避免走重复的路，一旦迷路也有个参照。”
“嗯，唐骥说的有道理，这是野外探险很常用的手段。”陆匠附和道。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拿着它在旁边的枯树上用力刻下痕迹。
“数字1吗？”学姐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
“是的，从这里开始，我们记作数字1的位置。接下来每走一段路，我都会在旁边的树上刻下新的数字，这样就能知道我们走过哪些地方了。”
“不错，这个办法好，那就拜托你来记录了。”雪莉表示赞同。
下午四点钟，我们继续前进，鞋子踩在枯树枝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响声，我在树上用力刻下数字5。
“等等，那里有东西。”雪莉突然停下，指着地上一块黑白相间的长条状物体说道。
我们靠近一看，是一只破破烂烂的白底黑色布鞋。鞋底和鞋面已经分离了，鞋底隐约可见是白色，但几乎被灰尘泥土染成了黄黑色。鞋面缝合处已经断裂，就剩一点布和鞋底勉强连在一起。
“这种鞋是很老的款式吧，像爷爷辈的人穿的。”学姐说道，“现在应该没人穿这么简陋的鞋了。”
“鞋子烂成这样，说不定都过去几十年了。”陆匠用脚把它翻来翻去，“说明这条路有人走过，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嗯……”我想了一会，说道：“问题是另一只鞋在哪？还有穿它的人在哪？如果过了几十年，鞋子的主人应该已经死了吧。说不定尸体就在附近？”
“咦额——”学姐忽然打了个冷颤，“唐骥你别吓我，这里应该没别人吧。不对，山脚下碰到的那个黑衣女应该也在山上。”
“先不管黑衣女。在这么难走的山里，丢一只鞋子意味着几乎丧失行动力，我想应该不是鞋子主人主动脱下的，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
学姐的脸色更苍白了，明明之前在游乐场的鬼屋都不害怕，现在居然开始害怕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都知道鬼屋是假的、安全的。这座山里的情况完全是个谜，说不定一会就见到尸体或者怪兽之类的。
“鞋子的事不用想太多，不然会自己吓自己，我们继续前进吧。”雪莉打断了我们的猜测。
又走了一段路，我在树上刻下数字20。这里出现了一片空地，周围三面是坡，一面较为平坦，虽然有一些石子但都比较小。
“适合晚上扎营睡觉。”陆匠评价道。
“看来今晚肯定要住在山里了，。”雪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再走走。”
继续前进，夕阳昏黄的光照进山里，给树枝和草地蒙上了一片金黄。这幅景象看着很美，但也催生了我们的焦虑。而且现在比刚进山的时候更冷了，手机没有定位和网络看不了实时气温，我估计只有10度出头。这种天气晚上在山里住其实也有些危险。万幸的是这里几乎没风，我们穿得也挺厚，热量不会散失太快。
“唐骥，32刚才刻过了吧，该33了。”
学姐忽然对我开口，我才如梦初醒。
“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这里确实是33。”
我用石头在一棵显眼的树上刻下33这个数字，然后小跑两步跟上大部队。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雪莉和陆匠都没走，呆呆地站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我大声问道。
“这个地方……你不觉得眼熟吗？”陆匠回头看我，一脸震惊地说道。
“怎么眼熟了，我们不是一直往前走的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印象……”学姐抱着双臂思考道，“我还记得这里有块烂掉的木头，地上有个凸起的石头差点把我绊倒了。”
“真的假的？”我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这地方我们应该没来过才对，你们不要吓我——等等，那个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面前的那棵树上刻着一道痕迹，走近了一看，赫然是我亲手刻下的数字“1”，是我做的第一个标记。
雪莉眼睛瞪得大大的，还用手上去摸了摸，“这还是我看着你刻上去的。”
“看吧，我就说这里很眼熟，我们之前来过这里，现在绕了一圈又回来了。”陆匠耸了耸肩，说道。
“怎么会这样？”学姐难以置信，“走了这么远都白走了？”
“有没有可能是看错了？只是碰巧这棵树也有一个类似的划痕？”我勉强找了个解释，但连我自己都不信。
“那我们再往前走走看。”雪莉一脸凝重地说道。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接下来我们果然看到了刻有2、3、4、5数字的树，甚至在数字5这个地方，我们再次看到了那只破烂的黑色布鞋。
天塌了。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只剩“咕咕”的鸟鸣和枯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
没有别的可能，我们就是迷路了，为了避免迷路留下的刻痕反而成了迷路的铁证。
雪莉低着头沉思，一言不发。学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机，摇摇头，叹了口气。
陆匠在两棵树之间走来走去，不停地确认树上的刻痕，仍然眉头紧锁。
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种情况我在书上看到过，人的双腿长度和步伐幅度本身就有一点微小的差别。在没有路标的情况下走得越远，两只脚走过的路程相差越大，最后会绕一个圈回到出发点。从没有路开始，一直是雪莉在带着我们走吧。”
他们同时看着我，雪莉立即反对：“我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是直线，没感觉从什么地方开始往回绕了啊。而且这山里的路十分复杂，上上下下的，不一定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唐骥说的有一定道理，虽然你没感觉，但左右脚的偏差是客观存在的。”陆匠把工具箱放在地上，打开后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圆形的东西。拿近了一看，是一个小型指南针。
“没想到山里没有一点手机信号，还得是最原始的办法好用。”他拿着指南针，自信地说道：“这次我来带路，我们从数字5这里走，我看看方向……往前走差不多是东偏南20度的方向，我们就沿着这个方向走，只要方向不偏，应该就不会再绕回来。”
“这也是个办法，我自己的感觉也可能不准。话说有指南针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让我怎么拿出来嘛，真是的。”
被陆匠埋怨，雪莉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以为往上爬就行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我同意，那我们就按照陆匠的指南针的方向来走吧。”
刚说完，我发现学姐不见了。一转身，她正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胳膊里。
“学姐？身体不舒服吗？没事吧。”
我蹲在她面前，温柔地问道。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上去有些疲倦，“唐骥，我没事，只是感觉有点想睡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还能走吗？”
“没问题的，我刚才闭眼休息了一下，好一点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点困了。”雪莉不解地说道，“陆匠，唐骥，你们呢？”
“我也是，不过我平时总熬夜，睡觉也没固定时间，早就习惯了。”陆匠笑道。
“我也想睡觉，还以为是我体力差有点累了。”我回答道，“好奇怪啊，怎么一进山里感觉到处都不对劲，有一种违和感一直挥之不去……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四个人同时疲倦，这绝不是巧合。从我们三点一刻左右进山开始，一直到现在四点半，才过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运动量根本谈不上多大。程时雨学姐的体力甚至比我还好，而且她在车上还睡觉了，现在不应该这么疲倦。
“有没有可能是山里的氧气浓度太低了？”我提出猜测。
“哦，你说这个啊，这倒是好办。”陆匠从工具箱又翻找出一个打火机，他这是随身携带了一个百宝箱吗？
“啪”的一声打出火苗，是普通的黄色火焰，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嗯，打火机正常，说明氧气浓度应该没问题，那就奇怪了。”想不明白，我只好说道：“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还是按照刚才决定的方法，让陆匠用指南针带着我们走吧。”
“也只能这样了。”雪莉最终拍板，我们重新出发。
然而，情况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在按照指南针的方向走，同时刻意避开带有数字刻痕的树木的前提下，半小时后，我们再次回到了这里，又看到了这只破烂的黑色布鞋。
